第6章 启程，十万里云苍山

林炎神色平静如水，仿佛只是收起了几件普通物品。

他最后看了一眼满脸敬畏、愈发认定他身份特殊的掌柜们，不发一言，转身融入了鬼市更深的阴影之中。

他要的就是让人捉摸不透，故布迷阵。

林炎的脑海中不断翻涌着关于“云苍山”的信息。

云苍山那凶兽蛰伏、妖影重重、杀机弥漫的地图线条，正被这些巨资购入的物资逐点亮。

云苍山，林家所谓的“祖地”，位于烈阳王朝疆域最西陲，深嵌于万兽山脉东部支脉之中。

那里是烈阳王朝与“万妖庭”实际控制区域南疆的缓冲地带，混乱无比，是法外之地！

号称十万大山，十万妖族。

那里不仅有实力达到五境，堪比金刚甚至龙象境修士、六境堪比洞明境的凶悍大妖盘踞山头，更有零星的小股妖庭军士不时越境袭扰。

烈阳王朝的八品镇尉驻扎在那里，与其说是“镇守”，不如说是朝廷与强大妖族部落之间约定的缓冲带负责人。

负责监控、示警、处理一些低阶小妖扰民事件，以及在必要时成为消耗品，为后方城镇争取反应时间！

近年来，随着万妖庭内部的扩张野心，与玄黄帝朝刻意放纵的制衡策略，云苍山一线风声鹤唳。

妖族小规模的渗透、劫掠愈发频繁。

甚至有情报显示，万妖庭麾下某个强大的族群，要一统十万里云苍山。

一旦他们真的撕破脸皮发起一场中型战役，莫说八品镇尉，就是来一个五品的骁尉也未必能全身而退！

林家主母将他发配此地，就是看准了这点，借刀杀人之心，昭然若揭！

更危险的是，云苍山脉深处，传说还散布着一些因天地法则破碎而暴露出的上古遗迹入口。

吸引来的不仅有寻求机缘的亡命散修、魔宗妖人，更有被遗迹中遗留气息吸引而来的强大妖兽，甚至是某些被镇压的古老存在苏醒的迹象！

那里是机遇之地，更是十死无生的魔窟。

买好所需的物资，林炎长出了一口气。

他现在需要时间，去云苍山祖地驻守，能为他赢得足够时间。

至于妖族和其他凶险，以后再说。

……

暮色低垂，如熔金般的余晖涂抹在曜日城厚重的城墙和琉璃瓦上，炽烈如焰。

林府偏门外，一架老旧的驷乘马车早已停驻多时。

车身木质斑驳，车辕的皮革磨损得厉害，拉车的两匹老马打着响鼻，透着一股长途跋涉的风尘气。

林炎一身洗得发白的素色长衫，站在车旁。

他身后，一位须发皆白、面容沧桑的老仆，眼中含着浑浊的泪，嘴唇翕动了几下，终究是递上一个粗布包裹：“世子，老奴无能，护不得您周全……里面是些干粮和散碎银子，路上……”

林炎止住了老仆的话头，轻轻拍了拍他枯瘦的手背，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福伯，不必如此。此去云苍，是我应走之路。你也……离开林家吧，找个地方安度晚年。”

他深深地看了福伯一眼，那眼神深邃，仿佛洞悉了什么。

这位父亲安排的老仆，这么多年护持他和弟弟很多次。

福伯浑身一震，浑浊的老眼中精光一闪而逝，随即又恢复了佝偻卑微的模样。

他看着林炎利落地登上那驾破旧的车架，瘦削却异常挺拔的背影消失在车门后，喃喃低语，声音几不可闻：“赵氏啊……你终究是……挡不住了，世子……是真长大了……”

他最后望了一眼林府深处主母院落的方向，眼中闪过一丝复杂难明的情绪。

随即，他如同一个真正的风烛残年的老仆般，脚步蹒跚却又无比坚定地转身，很快消失在暮色笼罩的街巷深处，方向竟是朝着城外驿站而去——

他要亲自去见那远在边关的伯爵大人！

林府门外，林炎的马车并未立刻启动。

之前在祠堂为林炎愤然发声的林氏族老，带着两名身着劲装、背负朴刀、气息彪悍的汉子快步走来。

族老看着简陋的马车和林炎探出车窗的面容，脸上满是愧疚与痛惜：“炎儿，族中某些人……唉！是我等无能，愧对祖宗！累你至此险地！”

“此去云苍，道阻且长，妖邪环伺。此二人，乃林家忠诚可靠的好手，当年都在伯爵大人麾下效力，修为已至二境先天。”

“张山、李石，见过世子！”

两名汉子单膝跪地，声音洪亮，透着一股边地武卒的粗粝与豪迈：“张山李石在！奉族老之命，誓死护卫世子周全！刀山火海，在所不辞！”

林炎的目光平静地在二人身上扫过，点了点头，声音沉稳：“族老有心了。起身，登车。启程吧。”

他并未多言，一句“有心了”便算接受了这份援助。

张山、李石也不多话，利落地爬上车辕，执起马鞭。

张山一声低喝，鞭影轻响，老马扬蹄，这架承载着落魄世子与两名边地护卫的旧马车，终于在如血残阳下，吱呀作响地向着城门缓缓驶去。

族老立在原处，许久之后，方才低叹一声，转身走入府中。

威远伯林震霆久在边关，族中大势被伯爵夫人所掌控，连嫡世子都要发配祖地。

这等事情传出去，确实是林家上下之耻。

可是对于一众族老来说，赵氏背后是赵家，是炎家，在这曜日城中，还真无法与其掰手腕。

族老们面对林炎，当然愧疚。

马车经过厚重的城门。

守城兵丁上前探问。

林炎从车厢之中探出手，掌中是八品镇尉符令。

守城兵士认得镇尉黑铁符，恭敬行礼放行。

车轮滚过门洞，碾碎一地光影，驶入城外官道，将那压抑如囚笼的曜日城抛在身后。

高高的城墙上垛口阴影里，一道身披玄色斗篷、面容模糊的身影悄然伫立，鹰隼般的目光紧紧锁定着下方远去的马车。

望着那寒酸的马车和骑在车辕上的两名普通护卫，人影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低语如夜风拂过城砖。

“林家世子……林炎？啧，好个破车老卒……若不是‘晦明轩’、‘异物斋’几位掌柜同时传讯，谁又能想到，就这么个看似落魄发配的少年，竟能在短短两三个时辰内，悄无声息地从三家商行吞下价值百颗中品灵石的物资？”

“如此巨额隐秘采购，这手笔，这份深沉隐忍，这滔天财富从何而来？究竟是林家真如流言般，铁了心要与炎家一同搅动风云、甚至……陪葬？还是……另有所图？”

“威远伯林震霆……你这位嫡子，当真是你暗中培养的后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