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地窖
孟大人挑挑眉毛:“死者的脸上没有被乌鸦琢食吗?”
杨婉是故意漏说这点细微之处,这点只有极度熟悉案情的人才知道,她是想试探这个孟大人是否也了解案情?若也是个不管事的主,她怕要和这些捕快一起去牢里垂泪谈人生了。
孟大人淡淡地看了她一眼,杨婉心里一虚,她直觉他看出了她的试探之意。
但他没有深究,转眼,对身边侍立的侍卫吩咐道:“派人看守现场。仵作去解剖尸体。”
侍卫赶忙就去了。
“沓沓”急促的马蹄声,马还没停稳,一个穿着红色官服的男人就从马上屁滚尿流地爬了下来。
他气还没喘匀,就跪在了地上:“下,下官是本县的县令,不知孟大人大驾光临,有失….。”
那位孟大人只是淡淡地看了县令一眼,“村长何在?”
村长见县令都跪下了,身体因为害怕微微抖动着,他颤声道:“在,在。”
那位孟大人对村长倒还算客气:“请把户籍登记册都拿出来看看。”
村长唯唯诺诺地应道,“这就去。”
孟大人没有叫县令起身,但他看了一眼杨婉。“你进来。”
众人讶异地看着杨婉,杨婉跟着孟大人进房,一个侍卫搬了一把干净的椅子,让孟大人就坐。
杨婉急于办案,本身就是现代人,也没那么多虚礼,她直截了当地问道:“村长,村里以前可有姓陈的人家?”
村长皱着眉头,想了很久,很确定地说道:“没有,我在村子里住了六十年,这整个村子都姓李,没有陈姓住户。”
村长颤巍巍地从抽屉里拿出登记册。
杨婉直接接过,她拿起就翻看。
“大胆。”孟大人身边的侍卫呵斥道:“大胆。这…”
封建社会,官为大,她乖巧地双手奉上沾着尘土的户籍登记册。
侍卫接过,递给孟大人,孟大人修长的手指翻起一页,杨婉的目光看着他的手,啧啧,这男人的手怎么这样好看呢?
翻完,孟大人将登记册递给杨婉,杨婉大咧咧地接过,“多谢。”
她直接翻看了起来,陈姓?陈姓?她找村中配偶的名字,说来也怪,这数百年来,村中的男子竟然从未娶过姓陈的女子。
“为何村中男子从不娶陈姓女子?”
村长想了一下,“这应该是凑巧了,我没听说这一带的李姓和陈姓有什么矛盾?”
杨婉觉得这也说的过去,这一带有李湾村,侯湾村,张家村。这些村子都是以姓氏命名的,李家湾娶的女子大多也姓候和张。
杨婉失望地放下登记册,她不甘心地问道:“村长,您再想想,很多年前也没有嘛?”
见村长想了半天,想不出所以然来。她转而看着孟大人:“孟大人,宫中会随便召一个身世不明的人进宫当宫女吗?”
“你真是无理,你….”孟大人身边的侍卫对无理的杨婉十分不满。
孟大人睨了侍卫一眼,侍卫闷声不吭。孟大人不紧不慢却道:“进宫当宫女审查很严格。不会身世不明。”
杨婉困惑道:“可死者为何会登记上籍贯为李湾村,这就奇怪了,八岁进宫,如今八年,年份也不长。”
村长仔细地回想了一下,“我忽地想起有户人家。这户人家是入赘的,男方跟了女方姓李,他的本姓,我倒是给忘了。八年前,就搬走了。还有你是顺着河流飘过来的,你身上写着自己的名字。就叫杨婉,现在你是村子里唯一一个外姓了。”杨婉是个孤儿,她是吃百家饭长大的。她一直很清楚自己的身世。
村长低头翻看,翻到那页,“就是这个。”
杨婉见上面写着,“李氏入赘女婿。”
姓名却没登记。
李湾村并不大,这半年,杨婉已经走遍了村子里的角角落落,她不曾留意这家人。
“哦,这家人在八年前已经搬走了,这家一共有六个女儿,最小的八岁。这家人沉默寡言的,很少说话。只有小女儿还算活泼。”
八年前搬走,八岁,和死者的年龄正好对上。
杨婉急道:“他们为何搬走?”
村长茫然地摇摇头,“大概是想出去闯荡一下吧。具体的,我也不知道。”
杨婉:“我怎么从未见过他们的房子呢?”
“你这丫头记性真不好。你小时候经常和那个小女儿玩耍呢。”杨婉穿越才半年,对原主的事情不甚了解。原主竟然和死者一起玩耍过,想想,杨婉打了个冷战。
那位孟大人深看了杨婉一眼,侍卫了然,他戒备地看了一眼杨婉,对门外的侍卫使了个眼色。门外的侍卫悄无声息地走了。
杨婉撒娇道:“我记性很不好的。村长爷爷。那家人住在哪里?”杨婉刚忙岔开了话题。
“就住在半山腰上。你这丫头的记性呀,真是….”
杨婉笑嘻嘻地道:“别讨论我的记性了,我去他家看看。”
村长腿脚不便,孟大人道:“你和她一起去。”
侍卫讶异地看了一眼孟煜,杨婉急着查案,转身就走。
侍卫低声道:“大人,真的要这个身份不明的农女参与到此案中来?”
孟煜淡淡地看着杨婉的背影,目光一冷,“蛇出洞,才知长短。”
侍卫即刻明白了。
这个侍卫是个话极少的,像根木头一样,只是悄无声息地跟在杨婉身后。
杨婉反倒松了一口气,找个多话的,碍手碍脚的。
这处茅草屋荒废九年了,没有院子。只有两间茅草屋,茅草屋是最不好的,一场大风都会掀翻屋顶,遇见大雨和大雪天气。每年都要修补数次。
只是….杨婉奇怪地看着茅草屋的屋顶,九年没有住人,屋顶上的茅草落满了灰尘,厚厚的一层灰,灰蒙蒙,但这屋顶却完好无损,稻草虽然脏兮兮的,但结实地黏在屋顶上,山风吹过,悉悉率率的声响,但竟没有脱落的茅草。
杨婉把茅草屋的四周仔细地观察了一番,茅草屋的前面长满了厚厚的苔藓,还有不知名的蘑菇,这一切都表明很久没人住了,可这屋顶?
杨婉不懂茅草的屋顶竟会这般牢靠?
侍卫也抬头看着茅草顶,“用糯米和稻草用一种特殊的技能混合在一起,盖的房子特别的结实,遇见雨雪风天都不用怕。”
杨婉记得有本描写中国古建筑的书确实这样写过,小日本前些年还这样建房子呢。那房子确实结实,还能抗震。这应该不算是疑点了。只是李湾村的村民只是勉强能填饱肚子而已,用糯米做房子,算是一件奢侈的事了。
屋门上还挂着一把锁,那把铁锁早就锈迹斑斑了。她用手一推门,“咔啪”一声,锁就脱落了。
灰尘扑面而来,“咳咳。”呛得杨婉连连咳嗽,屋内一种浓重的湿潮味混合着不知名的臭味,这屋子显然很久没人住了。
她看了一眼地上,地上一层厚厚的土,仿佛铺了一层灰色的地毯一样,地上没有足迹,一看就是很久没人来了。没有足迹,那么死者脚上的泥土肯定不是在屋子里沾染的,那是在哪里呢?
杨婉沿着茅草屋的四周,慢慢地走着。屋子后面很多的杂草,有些草已经长到她的膝盖处了。她在草丛中慢慢地走着,她瞅见一处低矮的草丛,阳光太刺眼了,她看的不真切,只好眯起眼睛,她走到那处低矮的草丛旁,这处草丛的草叶子齐齐的,应该是被人用裁剪成这样了。
这么多处草丛,为何独独裁剪这处?必有蹊跷,杨婉没有贸然走进这片草丛,她在周边晃悠。
“啊。”她惊呼一声,身体迅速地下沉。“噗通”一声。
杨婉跌坐在地上,这陷阱里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见。
上面的侍卫道:“我丢个火折给你。”
“嗖”的一下,一个硬邦邦的东西正好砸在她脑门上。她顾不上疼,抓住火折,打开。
陷阱亮堂了起来,她环顾四周,这不是个陷阱,这应该是个废弃的地窖,这地窖里还有些废弃的簸箕、锄头、铁锨,还有犁等废弃的农具,乱糟糟的堆积着,沾满了半个地窖。
“查到了什么?”
杨婉怒道:“想知道下来呀。”
侍卫:“呵,我站在上面给你把风吧。”
杨婉翻了个大白眼,懒得理他。杨婉翻翻这些农具,并没什么特别之处,她沾了一手的灰尘,她想要拍掉手上的灰尘。她忽地发现了异常,她看着自己的手,红色的灰尘。
奇怪,这些农具上的灰尘为何是红色的?
死者鞋底上的红色泥土?死者或许来过此处?
只是…..她看看脚下,脚下却是黄色的泥土,按理说鞋底上沾染了红色泥土,应该是在地上才对,可死者却在脚上,除非….
她看了一眼堆积的乱七八糟的农具,除非死者踩到了这些农具?或者….
杨婉蹲在地上,她用手捏了一撮土,农具底下的一撮土是红色的。也是奇怪,只有堆积农具的地方是红色的土。
“喂,你下来,我找到了线索。”
侍卫:“好。”侍卫踩着窖壁,轻巧地爬了下来。
“农具下的土和死者脚上的一样。”杨婉指着地上那一堆乱七八糟,很大一堆的农具。
侍卫皱皱眉头,少说也有几十件农具,农具底下似乎还有东西。
杨婉皱着眉头道,“我觉得这些农具下面还藏着很多的铁制品,长期腐蚀,铁脱落,这片土壤才会变成红色的。”
“我们把这些搬开。”
侍卫动手就搬,见侍卫干活利索。有跟着大领导。
知道侍卫的名姓,以后好办事,她狗腿子地看着侍卫:“大人,您贵姓?”
那侍卫不擅长客套一样,只是冷淡地吐出两个字:“曲远。”
杨婉没再多问,查案要紧。“搬开。”
搬开农具,这才露出了底下的刀、剑、弓箭之类的兵器,一个普通的农户家为何有这些东西?
曲远:“搬开这些兵器。”
搬开了兵器,地上被铁锈染红了一片。兵器下居然还藏着一个地窖。杨婉,吸吸鼻子,她在浓重的尘土中闻见了淡淡的香味,
“哐当”一声,曲远拉开了地窖厚重的铁门。
地窖口,阴森的空气扑面而来,杨婉打了个冷战。
曲远又点亮了一个火折子,杨婉这才看清楚,一张长案上摆放着牌位,牌位上写着陈志,牌位前还立着香炉。香炉里还有没有燃烧完的香。
杨婉见蒲团附近有脚印,她对比了一下死者的鞋印,尺寸和花样都一样,确定是死者留下的。
推测是死者临死前来祭拜了,深夜来祭拜,证明这人是死者的至亲之人。可牌位上没写尊称,杨婉不知这人和死者是何关系?按照村长的说法,上门女婿,又姓陈,应该是死者的父亲?这都是她的推测,谨慎起见,还得再查证。
可这里,杨婉心中疑惑。
她看着曲远:“麻烦你派人,看守住这里,别让人动这里的一草一木。”
曲远点头。“好。”
杨婉和曲远套起了近乎,“曲大哥,你这人真好。你们家大人肯定也是个好人。”
曲远绷着脸,并不说话。她本想套知孟大人的官职,但这曲远嘴太紧了,什么也问不出来,她又东拉西扯地聊起了别的。曲远只是敷衍地嗯几声。
临到村长家的时候,曲远忽然道:“我家大人,姓孟,名煜。当朝首辅。”
“哦?”杨婉讶异地看着曲远,曲远却依然紧绷着脸,像是没说过这话一样。但他不动声色地观察杨婉的表情变化。
杨婉双眼即刻放光,首辅可是个大领导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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