室内枪声
作者:阿瑟·柯南道尔字数:5905字

吾今握笔记此一事,于年月日皆讳,非好愚弄读者,盖其事虽去今已远,书中人亦已淹忽,未必更为人世法律所及。但以笔墨之私,而毁他人名誉,吾亦惟勿愿也。故读者亦宜加以曲谅,毋谓华生好作闪烁之辞也。

时为冬月,北国风雪严寒中人,予与福尔摩斯自外间散步归培克街,则已暮色沉沉。钟鸣六下,电灯既燃,忽见桌角置一名刺,署为“经济商人密司脱却而司·沃格史忒·密尔浮登,住汉白司特之阿勃尔度亚塔”。

福忽变色,立掷其名刺于地。

予曰:“何耶?”

福曰:“华生,使汝而见蛇蝎,身体亦尝起肤栗乎?然我之见密尔浮登,其现状正如此也。”

予曰:“其人之毒,乃至此耶?”

福曰:“岂仅止此,盖其人实为大憝,专好刺取人隐,从而索诈,不使其家破人亡不止。尝有一次,以七百镑购得一函件,其中初不过寥寥四五语,而其结果,则某家竟因此覆灭。故汝试执伦敦之人而问之,其有不惧密尔浮登者,初不过十之一二。此一二人,殆实未知有密尔浮登其人也,否则无不惴惴。其人又雄于财,每做一事,不务速成,尝种因于数年之前,而收效果于数年之后。盖其老成持重,自是加人一等,初不肯轻举妄动,致师出无功也。尤可骇者,则伦敦上中下无赖流氓,莫不为其所用。即贵家子弟,一旦为其蛊惑,亦莫不皈依降服,甘为之伥。汝试思之,其人魔力为何如乎?”

予曰:“然则今之来此,将奚为?”

福曰:“吾盖以信约之。汝试视其名刺背面,有何说乎?”

予拾起读曰:“准六句钟奉访。”

福曰:“是其时矣!华生,镇定尔心,以俟此蛇蝎。有我在,不虑为彼啮也。”言次,面上肌肉均动。

予自与吾友相处以来,从未见其忿忿有如此者,因询之曰:“其人作恶如此,独不能置之于法网耶?”

福曰:“其人所犯,初不过索诈之罪,为罚甚轻;而控之者,秘密终且显露,人又何乐吝其有限之财帛,而自毁其终身之名誉也。”

予曰:“汝与是人,亦曾交手否?”

福曰:“未也。”

予曰:“今召之来,将何作?”

福曰:“吾盖受一主顾之请托,特将与之一教手段耳。华生,爱筏·白拉克瑰尔郡主之名,汝当亦闻之。”

予曰:“然,其人实天下之美人也。”

福曰:“今郡主嫁矣,其仪宾即杜汶考特伯爵。伯爵与郡主实可称为一对璧人。然不幸彼万恶之密尔浮登,竟又从中作祟。盖郡主当未许婚伯爵时,尝与一少年绅士通信,绅已中落,故郡主时时周济之。而此信札,竟被密尔浮登窃去,申言郡主倘不出巨金求赎,则必上之伯爵,二人之婚事且立败。以此,郡主乃来求助于予,令予与密尔浮登面开谈判,倘能劫其函件,返之原主,则尤佳,故吾特召彼悍来耳。”

言至此,忽有马蹄之声,起自楼下。倚窗望之,则有马车一辆,傍阶而停。马色纯赤,神骏如龙;车灯两道,光耀闪人眉睫。车门启,一矮小之人,伛身而下,躯微胖,披羊皮裘外衣,乃益形臃肿。

既登楼,福亦傲不起迓。予因细视来客,觉其年事已在五十以外,而容光饱满,笑容可掬,目光亦慈祥,与却而斯·迭更司小说中之啤克惠喀,不相上下。唯仔细视之,则此慈祥和善之后面,实隐有无数之奸险贼恶也。

密尔浮登见予视己,笑容乃益展。虽福傲不为礼,初亦不以为侮,但曰:“密司脱福尔摩斯,客为何人?”

福冷然曰:“是为吾友华生。”

密尔浮登曰:“须回避乎?”

福曰:“否。此事吾友尽知之。”

密尔浮登曰:“然则亦佳。盖吾之为此言,亦无非代事主谋利益耳。密司脱福尔摩斯,今吾侪可开谈判矣。汝既自承事主之代理人,则吾所有条件,汝果能完全认可否?”

福曰:“条件如何?”

曰:“七千镑也。”言次,笑容曾不少改,而福则正色曰:“希望奢哉!实则吾侪此举亦多事。在理,郡主正不妨告之伯爵,行且治尔诈索之罪,又安所用其赎?”

密尔浮登格格笑曰:“汝未知伯爵耳。实告汝,倘至十四日而七千镑不至,则十八日之婚事,亦未必遂能举行。”

福至此,不觉愕然。

密尔浮登曰:“汝毋愕,汝当知郡主者,实作情书之圣手,而此书尤为特出,苟为伯爵所见,必能加以欣赏。密司脱福尔摩斯,汝当知七千镑为数甚微,而此书则关系甚重。吾所以来者,亦为郡主之利益计耳。今既不愿,则吾请行。”言次,挟其大衣,含笑欲起。

福怒甚曰:“毋嬉语,坐,吾尚有以语子。郡主之意,未始不欲得此书,但其家亦拥有厚资者。故最多出至二千镑,即能力已竭,不能更增一金。”

密尔浮登笑曰:“郡主之贫,吾亦知之。但其戚属,固多富贵,岂独不能呼将伯乎?”

福曰:“此不能。”

密尔浮登曰:“此亦无可奈何之事,然吾则甚为郡主惜之。”言至此,探囊出一皮箧,中有一函,上盖徽章。

密尔浮登举而言曰:“此一函者,其人但须去其妆饰之半,即可赎归,彼乃吝之。明日者,此函归其夫矣!今郡主之事亦类是。密司脱福尔摩斯,汝固达者,当能权其利害。彼郡主以区区七千镑之故,宁舍爵夫人而不为?妇人之心,虑近而遗远,犹可说也;独汝亦复泄泄若此,是诚予所不解者矣!”

福曰:“以我思之,二千镑亦非细,汝盍受此,而返其书?否则并此二千镑亦失之矣。”

密尔浮登笑曰:“吾之贸易,岂仅此一项哉!赦一将何以警百?故吾宁丧此二千镑,而以书归之伯爵也。

福怒极,目几突出,一跃起曰:“何来此丧天害理之言?华生堵其门,毋令出。密尔浮登,以汝皮箧授我,否则……”

福语未毕,密尔浮登早一跃避去,以背抵墙曰:“先生,我早料汝有此一着,然其法亦已陈旧不堪,施之于我,殊有未当。来,汝视之,此何物?”因揭其衣角,则袋中赫然一勃朗林手枪也。又笑曰:“汝以我皮箧之中即藏秘密耶?吾纵愚,何至于此!今时已晏,吾人且暂别,盖我尚须归汉白司特也。”言次,取其大衣,向福深深鞠躬,似恭敬,又似揶揄。

予愤甚,拟举椅掷之,福亟摇首乃止,而其人竟退去。去时,笑容犹满面也。

福默坐少顷,忽起入室,更出,则已变成少年工人,颔下微有黑髭,笑曰:“华生少待,吾即归也。”乃自下楼去。

吾因知二人之战局成矣。然其后来奇异之结果,则又为吾所不料。自是福屡出屡归,询其所往,则汉白司特也。如是者数日。

一日,傍暮归,忽大笑不止,呼予曰:“华生,汝视我似已有家室之人乎?”

予摇首曰:“否。”

福曰:“然吾已订婚矣!”

予惊且喜,曰:“果耶?然则吾当贺汝?”

福曰:“免矣!此婚事殊不甚得意。盖吾妻即密尔浮登之女使也。”

予骇然,曰:“得毋卤莽。”

福曰:“是不过逢场作戏,又何卤莽可言!然予因此而探得之秘密,实已不少,即其屋宇途径,亦复瞭如指掌。华生,日来之行,颇得意也。”

予曰:“如彼女何?”

福曰:“雄狐绥绥,日伺其侧,彼固有情人在,予不过备员而已。”

予不觉失笑,福又曰:“但无论如何,吾今夕必当往盗其家。”

予大惊曰:“得毋犯法乎?”

福曰:“虽犯法,然而为谋必忠,亦无奈何。且其事于法律虽背,于道德则当,吾人又何妨舍法律而趋道德!华生,使汝见一可怜之女郎,向汝哀求,以保全其一生幸福。汝独能无动于衷乎?”

予曰:“此说亦当,但不幸而汝被获,此身且被密尔浮登弄之掌股之上,谁能谅汝此心?”

福曰:“吾但能得其一二密秘,则事亦白。且吾与密尔浮登实为无形之劲敌,孰胜孰败,全在此举。今日为十四,即密尔浮登所立条件终了之期。倘不冒险一行,则明日者,郡主之名誉立且堕地,见死不救,于心何忍?华生,吾意决,汝勿阻。”

予曰:“汝意既定,吾亦不敢相强,但吾侪以何时行?”

福曰:“谢汝,吾当一人往,汝为我守户可耳。”

予亟曰:“汝乃一人行耶?”

曰:“然。”

曰:“然则吾不能放汝独往。汝独往者,吾必立报警察捕汝。”

福曰:“但汝同往,于吾事亦何益?”

予曰:“虽无益,但目睹老友无恙,心亦慰也。”

福沉思顷之,乃笑拍予肩曰:“华生,汝厚意可感,吾侪同寓多年,此后倘得同狱,亦是佳话。今可从事预备,密尔浮登寝在十句钟,吾侪当以十一点钟往。唯无论得手与否,两点钟必归,若被捕则不可知矣。”又曰:“华生来,吾示汝一物。” 则从抽屉中取出小漆盒一,中贮狗盗器具累累,若如意钥、玻璃钻等皆备。笑曰:“华生吾友,往者吾尝自思,吾不为恶则已,为则必加人一等。汝视此种器具,不甚利耶?”

予颔之,而心颇戚戚,盖今夕之事,有类探虎雏于穴中,不得则被扑啮必矣。

福又呼予曰:“汝有软鞋乎?”

予曰:“有橡皮底鞋,行之无声。”

福曰:“假面具如何?”

予曰:“以元纱为之可耳,初无不备。”

于是福抚掌曰:“博士,不图汝于医学之外,更有贼学。”

夜深矣,汉白司特之阿勃尔度亚塔西畔,乃有二人踽踽而行,严衣蔽体,衣领皆纽,若方自剧院中听曲归者,则吾与福尔摩斯是已。吾人本以车出,行至汉白司特,乃舍去,徒步而行,亦且一刻钟矣。

福曰:“此时密尔浮登必已沉睡,唯其秘密函件,皆藏书室,而书室又即在其寝室之后,掩入颇难。吾闻之吾妻,其家尚有一书记,颇能忠主,长日居书室不出,至夜乃归。故吾人往盗,必以夜也。”

予曰:“有犬乎?”

曰:“有之,但已令吾妻锢之别室,不患啮也。”

且言且行,已至密尔浮登门首。

福曰:“华生,幕尔面,今将实行狗盗事矣。”言次指一窗,曰:“由此而入,即为书室。但其地去寝室密迩,恐有声息,足惊睡人,不如绕道。”乃掖予臂,至一处,盖为养花室。

福探囊出一橡皮之杯,吸诸玻璃窗上,以金刚钻划其四周,略一引手,玻璃应手而脱,成一窟窿。福探臂入,旋其钥,门乃陡辟,而吾人之身,遂如飞燕入帘。

其时虽已深夜,室中暖气犹不散,与花气互为氤氲。福即挽予臂,入一室,室中无火,黯如地隧,伸手且不辨指,唯雪茄烟气触鼻。以意度之,殆为应接之室,客散尚未久也。

福低语曰:“由此而左,即为甬道,道末即书室。”

予漫应之,摸索而行。忽觉壁间悬有衣裳,默念此殆是甬道矣,方欲询问,而福已启其一门。门内为一斗室,炉火尚未尽熄,颇能辨物;而雪茄之气,亦愈浓。居中设写字台一,及红皮之自转椅。左边有长窗至地,盖通廊庑者;对面则有临街之室,即福顷指示予者,上有垂幕蔽之。墙角位大橱一口,橱顶设古勇士安刹利半身像,意态雄杰,其旁则为保险箱,巍然而巨。福乃蹑足先往寝室门次,潜听隔室已未沉睡,而予亦往长窗之次,探视,察知窗未加键,因以语福。

福亟启之外视,悄声曰:“此事吾殊不喜,华生,汝可当户立,设有人来,汝即立键其门,则吾人可从容自临街之窗而遁。若事犹未了,亦不妨暂伏垂幕之背,以避耳目。”

予诺,福遂出其种种钥匙,施其鼠窃之手段,目眈眈视铁箱不瞬。吾因思此铁箱能言者,则其所知之秘密,不可屈指而数也。

方念间,而铁箱已辟,如巨兽之张其吻,其中纸包累累,每包皆有小标题。福遂明其袖中电筒,逐一检视。既而忽似觉有声息,福即立熄其灯,阖铁箱,一跃而入垂幕之背,且以手招予。予知福听觉极敏,必无少误,亟从之。甫入幕后,而逻者已至,盖密尔浮登也。

予亟蜷伏暗陬,但闻有躞蹀之声,绕室四周,而雪茄之气,尤扑人鼻观。已而,履声忽止,则有抽屉启闭声,及簿籍翻检声;而予好奇之心顿起,私揭幕之一角外窥。窥时,福亦以臂压予之肩,从而偷瞩;则见室中电灯已明,密尔浮登正据案而坐,背适向窗,发微微斑白,前顶已濯濯,意态暇豫,似尚有多时勾留,未必即行。予乃知吾人顷间之测度实左,密尔浮登初未尝睡也。

予偶游目他瞩,则见铁箱之门,未尝全闭。予心乃不禁立沉,念此事福实大意,设密尔浮登一回首者,则其事且立败矣。既念吾侪固有二人,以与彼敌,亦未必定负。吾但御吾大衣,以幕其首,而事亦且了,他事任福尔摩斯为之可耳。顾虽如此,而心仍惴惴,唯恐密尔浮登之察及铁箱。久之,密尔浮登仍俯首视其簿册未少瞬,初不旁瞩。予因转入他念,以为深夜如此,而是人犹孤坐不寝,岂有所待乎?

念未已,廊外忽有足音。密尔浮登侧耳聆之确,乃前启长窗,冷然曰:“刚至乎?已逾半句钟矣。”言时回顾室内。予乃亟掩垂幕,幸而未为所见。但闻有一女郎步履声蹀蹀入室,继以衣裳窸窣声。予不能忍禁,又牵幕角而窥,则见女郎之身体颇苗条,手臂皆颤动不宁,面上覆以重网,故面目不可得见。

密尔浮登曰:“女郎,汝诚令吾待久,但伯爵夫人之事如何矣,汝不云有私书之通耶?今可示我。”

密尔浮登时已返座,忽一跃起曰:“汝为谁耶……噫,乃为汝乎?”言时,女郎之面幕已去,颜色端庄流丽,极似天上安琪儿,唯怒极,朱唇乃颤动不止。

予恐其窥见幕内之隐,乃亟缩身不视,但闻女郎颤声曰:“吾也。我之名誉,已为汝丧剥净尽。昨日之夕,吾如是哀告汝,恳求汝,而汝仍以吾书寄之于彼。今彼死矣,吾亦不思复生,然汝亦不得活。致再残贼我诸姑姊妹,贼饮此言。”至此,突闻枪声砰然,连发数响。

予亟惊视,则密尔浮登已僵卧地上,前胸洞穿,而报仇之人杳矣。

予大愕几疑为梦,而福已一跃下,遍键其门,请启铁箱,举其中所有之物,一一投诸炉火。

时门外已有叩户之声,殆宅中人为枪声所警醒者。福亦不顾,更举密尔浮登顷间所视之簿册,亦投火中,乃启长窗曰:“华生,随吾行,此外为花圃,吾侪可踰墙而遁。彼等若追,须绕道,不患及也。”

既入花圃,室中灯已尽明,人声立时扰乱。福亟曳予西奔,不数武,面前已有一短墙为阻。

福一跃过。予不能跃,则攀而登。忽一人自间道追至,力持予足。予大骇蹴之,其人仆,而予亦堕墙外,幸免被逮,而汗已涔涔浃背矣。

次日,予方早餐,昨日一踬,膝盖犹有余痛,警吏莱斯·屈莱特忽入曰:“密司忒福尔摩斯,君有暇乎?”又顾予曰:“博士早安。”

予颔之,福曰:“莱斯奚事张皇?”

莱斯·屈莱特曰:“实告君,吾将有一事求助于子。其事盖为惨杀,甫于昨夜出现,死者曰‘密尔浮登’。”

福夷然曰:“密尔浮登耶?”

莱斯·屈莱特曰:“然吾不会讳于子前,其人盖为大憝,其家所藏文件,莫非用为索诈计者,故被杀后,文件悉为此辈凶人所毁,而贵重器具,则一无所丧。意者此辈之来,但为私怨,而不为金钱也。”

福曰:“汝动谓此辈,岂凶手不只一人耶?”

莱斯·屈莱特正色曰:“然,凶手盖有两人。此两人足迹、面貌,吾侪皆已得之,但其人颇狡狯,故转瞬即兔脱。一则较笨,踰墙时,险为管园人所获,直堕园外,草地有痕显然。其人身材适中,方颐微须,颈粗而体壮,面上笼有黑纱。”

福曰:“汝所言面貌,亦殊恍惚,但以大略度之,岂不类于华生乎?”

予不觉失笑,而莱斯·屈莱特亦笑。

福又正色曰:“但此事吾殊不能相助,盖密尔浮登者,实为恶贼,虽死不足以蔽辜。今被杀,吾乐且不暇,宁能转为之缉凶?”

莱斯·屈莱特曰:“君言虽当,然吾侪责司所在,安能任之!”

福乃笑曰:“然则何与我?”

莱斯语塞。顷之,乃始惘然而去。

自是以后,福绝口不及此事,且沉思终日,似有所虑。

一日,忽跃然起曰:“华生,冠尔冠,随吾出。”

吾随之出,不数武,至一摄影馆之门外而止。玻璃橱中悬照累累,皆一时贵人。福移目四视,忽然有所注目。

予从而视之,而予气亦立遏,盖照片之上,实一当时最著名之贵夫人,星冠霞裳,仪态万方。仔细视之,实即当夜所见之女郎也。不禁大惊欲呼。

福亟回顾以指自掩其唇,令予勿声。予乃惘然,其状态较莱斯之被吾友拒绝,尤有甚焉。然而惊鸿瞥见,吾脑系尚复一震,仿佛又闻当夜之室内枪声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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