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你也是被拐来的吗

安阳山中的清风寨，一直都是江湖中威名显赫的势力，早在梁楚之战时，楚国就曾多次派兵围剿这枚插在楚地已久的钉子。

但奈何安阳地形险峻，又紧依着龙沉江，这些江湖草莽仗着天堑，硬是让楚兵连着吃了几个闷亏，不但讨伐未果，反倒让清风寨在江湖上传出了名头，引得不少好汉豪杰慕名而来，这寨子也就愈发坐大了。

说起来，这事儿也给当时的梁国带来了不少好处。

以至于现在梁武帝念及此事，始终是有些为难。

“如今天下初定，应是修养生息，不宜再动干戈。”

林承泽一步踏出，继续说道：“清风寨上下有十万人之多，又是天险地利，强攻乃是下下策，观前楚亦可知。老臣以为，此寨虽聚众甚多，但既无谋逆之心，又对平定天下有功，或许可以派人游说一番，为我朝所用。”

朝廷招安，历来有之。

不论多庞大的江湖组织，都免不了有那些迫于生计而落草为宼的能人志士，对他们而言，一个明面上的朝廷官身，或许比得上黄金万两，这种人打心底里是不屑于混在山沟野壑的，几百句“大哥”都不如一句“某大人”听得顺耳。

当然，追金求银者更是多如牛毛，领官家俸禄可比寨中提心吊胆吃了上顿愁下顿要实在得多。

但也不乏主张自立门户的硬气人物，其中心思，就非常人不可知了。

“真招安也好，假招安也罢。若是成功，自然大吉。若事不成，清风寨众人也必将因此而各怀鬼胎，到时候便可命人与之里应外合，破寨之事也就指日可待了。”

于是在一个月后的今天，林轩作为钦定的人选带着三辆满载的马车，来到了龙江峡。

队伍不长，前后六人。

除林轩外，其余五人皆是林府护卫，为首的那人名叫钟戈，资历最老，是位善用长枪的中年人，身后背着一杆银枪，再加上他不苟言笑的性子，走到哪里都给人一种不怒自威的感觉。

林轩是认识他的。

之前从秘卫统领那儿学会一招半式后就时常想要练手，以至于后来府内的高手几乎都成了他半个师父。

老钟就是其中之一。

枪出游龙，神鬼莫测。

以林轩现在的杂糅功夫，甚至都走不过三招。

这种身手放在江湖上足以开宗立派，但钟戈却是在林府当了大半辈子的护卫。

而当林轩每次去找他的时候，他总是坐在地上，不厌其烦地一遍又一遍地擦拭着那杆银枪，眼神空洞又悠远，好似在发呆，又像是在回忆。

空中渐渐飘起了雨点，不知从何时开始，天色就阴沉起来，林轩骑在马上极目远眺，竟在那山脚沟涧处隐约望见了一处青瓦。

林轩奇道：“没想到在这种地方居然还有客栈。”

老钟等人不明所以，直到走到近前才看清了这家曲径通幽的客栈。心里奇怪之余，也不由得暗赞林轩的好眼力。

“听起来生意还不错？”

本以为在这种偏僻的地界，能够开张已是不易，没想到却听见满屋子里皆是熙攘之语。

让老钟吩咐了手下两人去安顿马车，林轩便有些好奇地进了门。

这里的店家一口楚音，搭着条抹布忙来忙去，见是又来了一伙客人，赶紧上前赔笑道：“客官是打尖还是住店？若是住店，那可对不住了，今日可是没有多余的房间了。”

“不用了，我们只要一张桌子就好。”

几人挑了张最外面的桌子围坐下来，又点了几碟小菜，一边吃着一边打量着屋内。

除他们外，还有五桌正在吃饭的客人，他们一旁都搁着几个大箱子，不知道里面装的是什么。

就连经历丰富的老钟看了也是摇摇头，说道：“这些人彼此之间的言语并不熟稔，却都带着同样的东西。”

“与我们无关，在此将就一晚，明早继续赶路就是了。”林轩的目光在最里头那桌上停留了一会儿，随即收回视线，又向店家要了毛巾热水，好让大家洗洗风尘。

有客栈住自然是比睡荒郊野外要强得多，清风寨山高路远，估摸着还得要一个多月才能到。

此时的天色已近全黑，店家便陆续给各桌点上蜡烛，动作娴熟，显然是做惯了这事。完了又跑去关门，免得各位受了夜风，却不曾想有个背着书箱的白衣书生正巧要进来。

“哎哟，我的头！”

像是被门撞着了，书生摸着头顶龇牙咧嘴溜进了门。

“客官！对不住！我不知道你赶巧儿进来！”店家急忙解释，看这书生头疼的模样，也顾不上去奇怪为什么一点响声都没有的细节了。

“店家，你关门前怎么也不看看周围？这下好，把小生我撞得两眼金星，七荤八素！”

书生好像是越说越痛，直接坐到了地上不断揉着自己的额头。

“过两月小生还要去赶考，只可惜被你撞这么一下，怕是没有什么希望了！”

“有这么严重？”店家提高了嗓音，看向书生的目光中夹杂了一丝怀疑。

“若是来两碟酱牛肉，一壶美酒滋养一番，再到软塌上睡一觉，小生估计能好个七八分。”

此话一出，满堂皆笑，任谁都听得出这穷酸书生是要骗吃骗喝了。

书生脸色微变，手上扶额的动作停了下来，似乎是明白自己的意图太过明显了些。

但又存着侥幸的心思，改口道：“没有牛肉美酒，给个地方睡上一觉应该也能有些效用。”

店家岂会听不出这书生该是分文没有的样子？手上抹布往肩头一甩，冷冷道：“今日客满，已经没有多余的地方了。”

不到一盏茶的功夫，二人的态度就互换了过来，倒是让林轩觉得颇为有趣。

望了一眼老钟，后者心领神会，便去打了个和场，塞给店家一些钱银，让书生坐到他们这里来。

书生起初看到他的威猛身形，有些不愿意，直到老钟一提手，将他“拎小鸡”般地拎了过来，这才安安分分地坐在凳子上不敢动弹了。

抬眼看见对面坐着的比自己看过的美人还美的俊俏公子哥儿，不由轻声地问了一句：“你也是被他们拐过来的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