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龙纹
少爷?
灯光的照耀下,周黎隐约看清说话之人的样貌。
裁剪合体的黑色西服,领口处别着一枚金色的徽章,年龄五十上下,慈祥的面容带着喜悦。
一瞬间,周黎觉得此人熟悉,很熟悉,偏偏想不起是谁,在哪里见过。
“抱歉,你们认错人了。”
周黎抬脚欲走,中年人先一步抢在他的前面,卑躬屈膝,恭敬的说:“您是我从小看着长大的,我又怎么会认错。海都大黎,千年周家,您忘记老奴,忘记蓝伯伯了吗?”
海都!大黎!周家!蓝伯伯!
一个个的词汇像钢针一般,深深的刺入周黎的脑海深处。
“啊!”
周黎痛苦的捂着头,一段段的回忆如雨后春笋,幻灯片似的涌现出来。
那是一处群山环绕的不知名峡谷,周黎与数十装备精良的战士守护在一块刻有华夏界碑的巨石之前。
紧接着,炮声轰鸣,火光炸裂,上百的蒙面敌人接踵而至,如嗜血的饿狼,将他们团团包围。
画面再转,那是一个地下秘密基地,连同周黎在内的八名战士,一同接受授勋。
授勋结束,七个人将周黎抛在空中,脸上洋溢着喜悦。
紧接着,周黎被一帮十余人带走,可在返程的途中,他们遭到了埋伏。
同车的十余人尽数被杀死,周黎全身负伤,濒临绝境,他毅然跳入海中,一颗子弹,无情的钻进了他的心脏。
“萧展,叶子楣,吴博……你们还好吗?”
记忆复苏,周黎垂下双手,起身望着中年人,一股凛冽的杀气从他的肉体中弥漫开来。
中年人如遭重击,忙不迭颔首,退开两步,不敢与周黎的目光对视。
与他随行而来的,皆是齐齐弯腰,异口同声:“少爷!”
周黎身上的杀气敛去,恢复到之前的样子,托着中年人的手臂,不无感慨:“蓝伯,我们好久不见了。”
想起来了,全部想起来了。
蓝伯喜极而泣,声音颤抖的说:“少爷,您终于肯认我了。找了您整整五年,担忧了五年。这段时间,族里发生剧变。老爷因为您的失踪,整日苦闷。现在好了,现在好了。”
“哼!他也会苦闷?”周黎不屑一声,“在他的心中,如何巩固自己在家族的地位才是重中之重吧。”
“少爷,您别这样说。得到您的消息,出发之前老爷对我说,一定要把您带回去。周家只有您一位嫡系传承,需要……”
周黎摆手打断他的话,冷声说:“我谢谢他的一片好意,良苦用心。我对目前的生活很满意,回去告诉他,不要再来打扰我!”
丢下这句话,周黎与蓝伯擦肩而过。
蓝伯几次张嘴,终是没有开口。
周黎离开后,一个手下小跑过来,在他耳边低语起来。
蓝伯脸上的表情接连变幻,后亦如之前般冷漠。
“既然是少爷的选择,强行干涉只会引起他的反感。看得出,他很在意少夫人。”
……
周黎并未走远,而是步行到了河边,呆呆的望着河中水出神。
记忆复苏,原本是他五年间最希望的。
心愿成真,他内心又开始抗拒。
畸形的生长环境,残忍喋血的军旅生涯,有痛苦,有热血,有遭他弃嫌的身世血脉,有铭心刻骨的兄弟情谊。
但他的心里,这些不再重要。
一个靓丽的身影,逐渐的将他们取代。
沈瑶。
从他踏进沈家门,见沈瑶的第一眼,整颗心都已被沦陷。
三年的朝夕相处,情种早已经成长为参天大树。
张玉梅和沈权的冷嘲热讽、呵斥打骂,周黎可以为了沈瑶忍气吞声。
即使沈瑶冰冷的拒绝拿钱,他依旧不会怨恨。
对她,已无可救药的爱上。
第二天一大早,周黎在河边石头上醒来,看了看时间,他小跑着去医院。
路上,他在想二十万是谁垫付上的。
到了莫爷爷的病房前,透过玻璃,他看到一位身材姿色皆是极品的长发女子,面带笑颜,安慰着莫爷爷。
一切猜想,划上了句号。
周黎推开病房门,女子瞥眼一看是他,立即换上冷漠冰霜的表情。
“莫爷爷,我要去上班了。不要有心理压力,晚上再来看您!”
女子拿起包,经过周黎,漠声说:“这是最后一次。”
周黎屁颠颠的跟在他的身后,出了医院大门,才说:“沈瑶,谢谢你。”
沈瑶完美无瑕的脸上露出厌恶,“不给我找事,算我谢谢你了。”
周黎盯着沈瑶离去的倩影,嘴角扯笑:“口是心非。”
八点,莫爷爷推进手术室。
周黎坐在手术室门口的长椅等待,闭上双眼,心中默念着晦涩难懂的口诀。
阴阳轮转神诀。
他能在奇人无数的特殊部队坐上大队长的职位,在无数生死之间徘徊游荡而不死,靠的就是这门神奇的功法。
对于阴阳轮转诀,周黎的记忆是模糊的,唯一残存的片段,还是初入部队时,因为一次演习意外坠崖。
昏迷生死时,一条金色的小龙陡然出现在他的意识中,莫名的,脑海里就多了这部功法。
五年前的意外,那颗射进心脏的子弹。
周黎依旧不死,他知道是神诀又救了他一命。
神诀运转,心无旁骛。
一道暖烘烘的气流在小腹如雨后的嫩芽,逐步吸收着养分,茁壮成长。
他看不到的是,阴阳轮转神诀运行时,他的后背,浮现出一条爪牙舞爪的巨龙纹身。
气流一分为二,一股生机勃勃,一股死气沉沉。
两道气流极有默契的将周黎的身体一分为二,泾渭分明,各自在管辖的区域运行,流淌四肢百骸。
周黎眉头紧蹙,气流刺激着身体的每个细胞,如针扎般刺痛。
五年的停滞,让他的躯体再度生锈。
重塑肉身,伐毛洗髓,这是必经的过程。
神诀运转两个周天,两股气流凝实许多,最终聚集在周黎的两条胳膊的手腕处,慢慢消散。
周黎长出一口气,徐徐睁开眼睛。
顿觉身上黏糊糊的,刺鼻的腥臭味令人作呕。
拳头轻轻一握,骨头咔吧作响,力量汹涌澎湃。
再看手腕,左手是白色的日印,右手是黑色的月印。
周黎望着两个印记怔怔出神,随即轻声呢喃:“想不到,五年的沉淀,竟让我再次拥有了你们。”
“呼!好臭啊!哪里来的乞丐?医院的人不管管吗?”
有病人路过,立即捂着鼻子,厌恶鄙夷的跑开。
这味,是大了点。
周黎起身去了厕所,将门关上,痛快的洗了一个凉水澡,臭味不再那么刺鼻。
等他回去,手术室的灯灭了,医生护士推着车子出来。
“医生,我爷爷怎么样了?”周黎焦急询问。
医生摘下口罩:“手术很成功,但他的身体几乎被病魔掏空,需要留院静养一段时间。”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周黎跟随到病房,将莫爷爷抱到病床上。
麻醉要一段时间,周黎握着莫泰的手,轻声说:“爷爷,我不会再让你受苦了。”
突然,周黎左手上的白色日印,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淡。
紧接着,术后虚弱、脸色苍白的莫泰,枯瘦的脸颊上,泛起了红晕。
日印的颜色,整整褪去一多半。
周黎心头大喜,这种情况,曾经发生过。
他敬重的连长被卡车轧断了腿,当时日印虚耗了五分之一,将连长的腿治好。
只不过,周黎一直找不到控制日印的方法。
不多时,莫泰苏醒,竟自己坐起来,难以置信的看着双手。
尽管未曾恢复到以往的身体状态,却也是红光满面,哪像大病初愈的将死之人。
“妈……妈呀!见鬼了!见鬼了!”
查床的护士手里的盘子跌落在地,不可思议的后退两步。
“张医生,张医生,见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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