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江湖夜话

店家见他起了比斗之心，讲的更卖力道：“卫城主并没有其他子嗣，只有这么一个宝贝女儿，可说是宠爱非常，此女名叫卫岚，每月都会在城东的‘千里明月’楼上抚琴，那里正是卫家的府宅。如果要论琴艺孰优孰劣那还真不好讲。记得在她五岁那年，听城主隔墙抚琴，突闻弦断之音，便隔墙大声对城主说：‘爹，是不是商弦断了？’城主很惊讶，不过以为只是偶然。过了一会儿，城主为验证其真，故意把羽弦弹断，大小姐又喊道：‘爹，是不是羽弦断了？’城主又惊又喜，称赞她可比汉时的蔡文姬。在城主的的精心培养下，卫岚更加刻苦学琴，如今成了七弦琴高手。老夫认为李少侠与他应在伯仲之间！”

李闻晓听他这么一说，不禁大笑道：“哈哈哈哈！好，我今夜就会她一会！”

店家心受鼓动，道：“那可必将是一场好戏啊！一场令人终生难忘的好戏。公子你前去赴会，好琴是少不了的，就拿上这把琴吧。”店家最后扶了扶琴，将琴递给李闻晓。

李闻晓见老人家如此豪气，也不再客气了，哈哈笑着，将琴接过道：“店家如此慷慨，李某这里就多谢老人家了！”

店家摆摆手道：“没什么，像公子这等好琴艺，方使得这等好琴，老夫也算是为它找到了个‘归宿’。”

两人相谈甚欢，店家留他用过晚饭，已是月上枝头。李闻晓见时刻将至，便与店家道了别，趁月色正凉，快身穿梭于万家灯火之中，心中暗喜道：“城东！卫岚！”他此刻自信满满，好不轻快。

凭他的轻功身手，不多时便到了卫宅门外，面对着没有任何武功根基的卫家门卫，李闻晓行动起来简直就是随心所欲，一丝一毫的阻碍都没遇到。

片刻功夫便来到“千里明月”楼下，只等着佳人登楼。

明月清风未相识，不染枝头不染尘。夜色伊人，玉步声声，只见一个轻灵曼妙的女子身影，缓缓出现在了楼台之上。月光遍洒衣襟，李闻晓双目星闪，少女此时已坐定琴台，一曲弹出：天上月，遥望似一团银，夜久更阑风渐紧，为奴吹散月边云，照见相思人。

月光薄似寒纱，李闻晓躲在楼下凉亭之内，琴声一弦一柱由这薄纱中传来，情深脉脉。

心中暗自赞叹道：“不愧是天下闻名的卫家小姐！不过吗？我也不差！”想到此处李闻晓利落的从背后把琴取下，放至石桌之上，正欲弹起，却突闻另一琴声传入。

楼上的卫家小姐此刻正专心一念借琴声倾诉着自己的千般苦恼，不想楼下竟突然传来琴声，心内一惊，琴声为之一滞。

那应和之声却是不听，卫岚一跺脚，不客气道：“吴声你别再弹了，白天抚琴台上我的意思已经很明白了，你还是走吧。”

这时那吴声的琴也挺了下来，只是他嘴却没停，似有几分哀求道：“卫岚妹妹为什么不能收下我的好意呢？”说着人已经从另一侧走上楼来。

卫岚气道：“谁让你上来的，我不是已经说的很明白了吗，你还不快点下去？”

吴声脚步并未停下，依旧有几分哀求道：“卫岚妹妹，你我自小一起长大，可说是青梅竹马，我平日对你也算是无微不至，你为什么就不接受我呢？”

卫岚这时已经非常生气，怒声道：“你的琴艺虽说不错，但仍不及我所想，再说你的琴品真是不敢恭维，为了索得上等的古谱古琴，你干了些什么你会不知道吗？”

吴声面色惨然道：“那件事情我确实不对，不应该对同门暗做手脚，可是我对你是真心的啊！”

卫岚喝道：“不要说了，你我是不可能的，你还是快走吧。”

吴声还欲纠缠，可李闻晓早已经有点看不下去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那吴声身后，嘿嘿笑道：“我说兄台你的脸皮也未免太厚点了，人家姑娘都说多少遍了让你走，你怎么这么不动自重。”

突然出现的李闻晓，让两人不由一惊，卫岚忙向声音方向看去，只见一人白衣素冠、剑眉入鬓、翩翩然于这小楼之上，活像个“月中公子”，一时目光竟不忍移去。

李闻晓早对卫岚十分好奇，上得楼来借着月色才将她看清，只见她一身蓝裙丝履，二八模样，生的俊俏之极，正是：发挽云鬓伴婵娟，眼中流波西子湖，丹口玲珑吐锦绣，步步生莲花无颜。两人就这样呆呆的直视了好一会。

吴声看得好不气氛，怒问道：“你是谁，凭什么管我的闲事。”

李闻晓这才回过神来，哈哈笑道：“我便是这卫姑娘的意中之人，你说这事我管的管不得。”

吴声不敢置信的盯着李闻晓，又转向卫岚急问道：“岚妹妹这是真的？”

卫岚既不承认也不否认，只是怒颜道：“事以至此，你还不走吗？”

吴声无可奈何的猛一跺脚，连连道：“我走便是，我走便是。”说着灰头土脸的下了楼。

李闻晓见他走远忙上前赔不是道：“在下李闻晓，方才唐突佳人之处，还望姑娘海涵。”

卫岚非但未生气，反而粲然笑道：“小女卫岚，还要多谢公子解围呢。”

李闻晓笑道：“姑娘不见怪就好，今日前来本是想听姑娘抚琴，不想却被这人坏了兴致。”

卫岚看着他背后古琴，“哦”了一声道：“莫非公子也懂得弹琴？”

李闻晓说着将琴取下，微微笑道：“粗学过些，斗胆向姑娘请教。”

卫岚轻扶琴弦，欣然道：“啊，好啊!公子请了!”

两人相对而坐，彼此顾盼，心有会意，抚开那《凤求凰》之曲，正是：“有一美人兮，见之不忘。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

凤飞翱翔兮，四海求凰。无奈佳人兮，不在东墙。

将琴代语兮，聊写衷肠。何日见许兮，慰我徬徨。

愿言配德兮，携手相将。不得於飞兮，使我沦亡。

不知不觉一曲已近尾声，两人相视一笑，轻身而起。

“姑娘的琴艺果真是了不起，能与姑娘同奏，竟有一种高山流水之感。”李闻晓赞道。

卫岚谦谦道：“公子实在是抬举了，不过能与公子这样的人抚琴相交，确是人生一大快事！”

李闻晓豪爽道：“哦，既然这样，那今后你我两人可就算是朋友了！”

卫姑娘一听此言，虽说不全如心中所想，但依旧欢喜到家，笑逐颜开道：“好啊，那就此说定！今后你我可就是知音朋友了！”

姑娘玉面飞红，欣然应和。

李闻晓接着道：“实不相瞒，今日的琴箫大会我也有去，不过可惜这次大会竟发生二镖头之事，姑娘夜晚扶琴，想必也正是为此事烦恼吧？”

卫岚面色由喜转悲，黯然道：“是啊！不想二叔竟遭此祸事，还有就是郑伯伯，唉……！”

李闻晓见卫兰神情惆怅，马上安慰道：“卫姑娘也莫要太过于伤心了，卫老城主广交天下英雄好汉，相信必能将杀人凶手绳之以法，以慰二镖头等人的在天之灵。”

卫岚依旧愁眉深锁，担忧道：“我也正是担心于此，家父与郑伯伯交情非浅，必会要为他报仇，但家父却不会武功，如若就此卷入武林漩涡之中，只怕……！”

李闻晓本是急公好义之人，见卫岚之难处，立然正声道：“天下人管天下事，其实我对此事也很不平，如今我与卫姑娘已是知音朋友，姑娘之事便是李某之事，此事我帮定了！”

卫岚又惊又喜道：“莫非公子也是武林中人，不过你我只是初次见面，怎么好让公子冒此等危险。”

李闻晓一摆手道：“哎！我李闻晓今生最不怕的就是危险，只怕生活平淡无趣，如果姑娘不嫌弃在下这个朋友的话，就不要再客气了。”

卫岚见他如此侠义心肠，对他更是感激倾慕，喜道：“那就太谢谢公子了！”随即语重心长道：“听说那杀人凶手厉害无比，李公子定要多加小心啊！”

李闻晓本是个豪放随性之人，听他这么一说，按了按手中沧浪剑，笑道：“其实应该保重的是那杀人恶徒，卫姑娘你就放心吧。”

两人一时相谈甚欢，不觉夜色渐深，李闻晓看时候不早，不舍道：“今夜能结识卫姑娘实属三生有幸，不过月色已凉，姑娘也该早些回去休息了，免得着凉伤了身子。”

卫岚如有所缺，憾道：“啊，时候确是不早。那公子日后有空便可来此，我平日就在附近！”

李闻晓道：“一定，一定，那我就先告辞了。”言毕纵身一跃，一条白衣身影翩若惊鸿般到了楼下。卫岚看的很是吃惊，遥目相送道：“公子多加保重，来日再会！”

李闻晓回首望向楼台拱手道：“卫姑娘，来日再会！”点纵之间，人已窜出好远。

李闻晓夜遇知音，心神爽朗，步法也跟着矫健了许多。就在身形将出卫宅之际，忽闻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传来，心内思索：暗夜行动，非奸即盗。

身子向右一转，急忙隐于暗处，此时脚步声已是步步逼近。

脚步声在离他两丈远的地方停了下来，虽然时值半夜，但来人依旧可以辨认，正是卫清流等人，不过遍观下来却独缺了含虚子，只见六人急忙转进边上的一间厢房。

李闻晓心中暗想道：“这六人定是商量今日二镖头之事，我既然答应卫岚姑娘插手此事，不如先暗中听听他们几个如何打算。”心念及此，施展上乘轻功“随风扶柳”,借助夜色掩护，无声无息的靠到了厢房边上。

只听得房中一人悲叹道：“没想到当初就是为了避免出事，由我先行，二弟后行，明暗两路镖而来，可——唉！大哥我一定要找出杀人凶手为你报仇雪恨！”

卫清流轻拍了拍郑儒风，劝慰道：“儒风，如今此事已告知天下众英雄，一有消息的话，相信他们定会前来告知，二镖头血仇之日不会太远。”

胡琴也随即安慰道：“是啊，儒风。现今你应收起悲伤，先赶回长空镖局，一边打听消息，一边处理后事，这样才更有利于早日擒获凶手。”

上官豹亦道：“是啊，儒风。不如明日你就启程，我要与你同行，我定要亲手杀了那王八蛋。”

公孙九随即应声道：“我也同行，路上也好有个照应。”

郑儒风早急不可耐为二弟报仇，闻听两人仗义之言，一拍桌子应声道：“好！我也是这般打算，咱们明日就动身。”

卫清流眉头微皱，不免有些担心道：“能有两位兄弟随行，那是最好不过，不过不知儒风现在心情可平复了，明日动身不会太匆忙了吧？”

胡瑟插言道：“唉！清流，你就放心吧。有他们“刀剑双客”随行，难道还会有事？不会，不会啦！”

上官豹拍着胸脯豪言道：“清流你这是担心什么，我们三人同行难道天下间还有人能动得了我们！”

卫清流想了想道：“这倒也是！”

胡瑟微微笑道：“就是吗？清流就是对兄弟关照惯了，什么事都放心不下，他们三人同行大可不必担心。”

胡琴却更为持重，建言道：“不过你们三人还是要多加小心，想那凶手能独自劫镖，实力定是不凡，小心些还是没错的。”

郑儒风道：“哥哥请放心，我们定会小心行事。”

胡琴捋了捋胡子道：“那就由你们三人先行，我们兄弟三人先留守在卫城，等待其他道上朋友的消息，一旦有新情况，我们会马上援应。”

郑儒风道：“这样也好，双管齐下。不过事不宜迟，清流你早些安排一下，明日一早我们三人就动身。”

卫清流道：“那好，就此说定，一有消息我们马上支援。”说罢众人纷纷起身。

李闻晓见“密谈”将毕，忙施展上乘轻功，向外飞去。只见他身形过处，轻好比那飞红，快好比似雷电，眨眼之间，便已远离厢房数丈。待六人彻底离开后，李闻晓才飞身于房屋之上，直奔客栈方向而回，他也准备先睡个好觉。

一睁眼，已是第二日的清晨，卫清流为郑儒风等人送行的消息，已在城内不胫而走。

李闻晓用过了早饭，心中思忖道：“郑儒风三人已先回长空镖局，如今凶手的形貌已散布整个武林，关于凶手的行踪线索想必近期就会传出。我一路跟去最好，一来可以收集消息，二来可以保护郑儒风他们，不过临行前应向卫姑娘道一下别。”

想到此处，来到客房取了琴，便向“千里明月”楼而去，不出半刻功夫便来到楼下。

楼下虽是花团锦簇，却不见卫岚，李闻晓也不找人询问，起手拨弦，正是当晚的那曲“凤求凰”。突然传来的琴声，惊动了在远处赏花的卫岚，卫岚一听此曲，便明白是李闻晓来了，打发了几个随侍的丫鬟，直奔琴声方向而来。

琴声渐近，卫岚遥见李闻晓在花间鼓琴，心花绽放间又疾走了两步，来到近前，好不高兴的道：“公子你来了！”

李闻晓却打趣道：“怎么，卫姑娘不想我来！”

卫岚道：“哪会，公子能来，我高兴还来不及呢!只是不想公子会来的这么快！”边说着话，清澈的眼波边是闪动，把李闻晓说的美到了心里。

不过李闻晓却依旧打趣道：“我这次来本是与姑娘辞行的，不想姑娘这么热情相迎，我又舍不得走了!”

卫岚听他要走，眉头一皱，忙道：“怎么？辞行？李公子这就要走了吗？”

李闻晓道：“是啊！如今你郑伯伯他们已动身回转长空镖局了，我既答应你插手此事，就要言出必行。现在动身，也好不被他们落下远，对他们也有个照应。”

卫岚依依不舍道：“啊，原来是这样！那公子路上务必小心！”李闻晓最不怕关心，于是又打趣道：“有卫岚姑娘的关心祝福，相信我必能轻取凶手，就请卫姑娘不吝言语，再多关心我几句吧！”说罢哈哈戏笑。

卫岚却有些不好意思，娇气道：“李公子怎么取笑于我！”口上虽是这么说，但心里也明白，李闻晓只是不想让这离别显得太过伤感，越打趣于她，就是在乎的越深。

李闻晓笑道：“哈哈，我想卫姑娘是不会生气的，不过你总称呼我公子，我有些不习惯，以后就叫我闻晓好了！”

卫岚本就想亲切于他，听他如此一说很是高兴，脱口道：“闻晓!”

“还是这么叫我比较舒服，不过时候不早，我得早些动身。我这把琴，先放在你这里保管，等我归来之日，再与小岚你双琴合奏。”说罢将古琴递到卫岚手上。

卫岚轻轻将琴接过，既不舍又担忧道：“那闻晓你一定要平安回来！”

“放心，我是不会有事的！那我就先走一步了。”李闻晓很是自信道。

“一路小心，早日回来！”

“一定，一定！”

最后道了句别，李闻晓运气周身，施展上乘轻功向西而去。

卫岚向西目送着他远去的身影，直到消失在茫茫重楼之中。

李闻晓并未回转客栈，先于马市选了匹上等好马，便直奔长空镖局方向而去。

。

李闻晓一连行了两日，竟未得到任何关于凶手的线索。而郑儒风三人心系杀弟之仇，日夜兼程，脚程却比李闻晓还要快些。如此行了三日，江湖上突又传来一个天大的消息——长空镖局被灭。此时李闻晓距长空镖局却还有一天的脚程，突发消息，让他大大的吃了一惊，心内更是担心郑儒风等人的安危。

再说这时的郑儒风三人正于小店吃饭，突来的噩耗，让郑儒风有些不敢相信，多年心血毁于一旦，如遭了晴空霹雳一般。

郑儒风只觉眼前天昏地暗，站立不稳。公孙九见状，忙上前扶住道：“儒风！儒风！振作！也许消息有误呢。”公孙九口上虽这么说，其实自己也认为可能性微小。

“这????真他妈的王八蛋，龟孙子有种的就别走，等老子给你扒皮抽筋！”上官豹此时惊极恨极，小店的桌子险些被他击碎。

公孙九亦骂道：“这恶徒简直没有人性，他如此手段，定是要引你我前去寻他，我定要他血债血偿。”手中茶杯应声而碎。

郑儒风一时气血反冲，缓了足有半刻，才勉强道：“我誓杀此人，你我兄弟快些赶路，我已不能再等了。”

三人翻身上马，急鞭加催，竟把李闻晓落下了一日的路程。待赶到长空镖局，已是夜半时分。

此时的长空镖局已断壁残垣，东倒西歪，郑儒风看见眼前景像，泪水不禁流了下来，悲恸已极道：“完了！全完了！我二十年的心血，全完了！”

“儒风???唉！”公孙九看他如此模样，心内同感分悲痛，想安慰却又不知该说些什么。

上官豹却疯狂咒骂道：“王八蛋！王八蛋！”

正当三人悲痛之际，突然一阵阴冷血腥之风自身后吹入，夹带莫名压逼之力，三人顿察异状，知道这阵阴风非同小可，急忙紧按手上兵器，等待心中答案。

血腥愈发浓烈，腥风中只见一手持魔刀，狂傲睥睨，不可直视的红色身影，缓缓踏来。

正是：太平江山不提剑，刀过酆都现魔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