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我是天才

李彧站在高三一班教室门口，推开教室的门向里面张望起来。

一张张熟悉面孔抬起，百道目光集中在他身上。

李彧脸上挂笑，煞有其事的冲同学们招了招手，一副我要开口讲两句的样子。

阴阳怪气的声音响起：“看来李彧同学已经背熟了《滕王阁序》，这才有底气上课迟到吧。”

李彧抬头望去，刘永波鼻梁上挂着黑框眼镜，站在讲台上，冷冷望着他。

语文老师刘永波，三十二岁，两年前来到江都一中任教。是江都一中毕业班最年轻的任课老师，也是全校最年轻的副高级教师。

刘永波学历高，教学有一套，在江都一中任教两年，已经用实际行动证明了能力。

李彧高一的时候，刘永波是他的班主任，高一十七班，普通班吊车尾的班级。愣是在刘永波的带领下，全班师生铆足一口气，年终考，一鼓作气拿下实验班外最高平均分，年级前一百，除了实验班豪取四十八名，十七班独独占据十一席，相比其他普通班年级前百远不足一手之数，十七班一骑绝尘，毫无疑问的实验班外年级第一。

然而，全年级倒数第一名，也在十七班，而且是把全班平均分愣生生落下两位数的超低分数。

满分九百，李彧考出来个82分。

可以说，刘永波远道而来任教江都，除了李彧这一污点，他的第一年就是神仙开局。

仍旧年轻的刘永波，头顶江都一中唯一博士学位，十足气盛，却遇到了李彧这扶不上墙的烂泥。如此刘永波是把李彧牢牢记在心里了。到了高二，因高一带班成绩优异，刘永波不再担任高二普通班班主任，转任实验班任课老师和高二年级语文组长，李彧仍在普通班里优哉游哉，这对师生倒没了多少交集，就算偶尔碰到，再进一步就要转任实验班班主任的刘永波，也没多少心思跟个不上进的学生较劲了。

可是，实验班班主任没叫刘永波接任，而是上一届实验班班主任邱敏，继续带班。

今年高考，省状元落户江都，班主任是邱敏。就这一点，任刘永波心气再高能力再强，也只能老老实实在邱敏的带领下发光发热。

三天前高三开课，刘永波在内数位任课老师，在邱敏的引领下，走进实验班，然后他看到了坐在讲桌旁的李彧。

高三课程一天紧过一天，刘永波既没时间也没机会找李彧的麻烦，他倒是听说这家伙开学第二天就给林子枫写了封情书，还张贴在了宣传栏上。

对此，刘永波更是嗤之以鼻。

烂泥就是烂泥，不值一哂。

开课三天，高三年级的气氛尤为紧张，更不用说首当其冲的实验班了。看到每位同学一心扑在学习上，刘永波走进教室期待满满。哪个老师不希望自己的学生在高考中取得佳绩，哪个老师不希望自己的学生学有所成。

昨天课后，刘永波安排的课后作业是通篇背诵《滕王阁序》。今天课上，首要任务就是抽查背诵情况。

抽查结果很不理想，刘永波接连提问了五名学生，竟然没有一人能背诵出来，便是他寄予厚望的语文课代表，也不过背到第五段就磕磕巴巴背不下去了。

刘永波很不满意，就在这当口，李彧自顾自推开了教室门，还装模作样的冲教室里摆手。

一年前就看李彧不顺眼的刘永波怒气横生，问出了那句话。

刘永波话音落地，教室里哄笑声连成一片。虽然大家成为同班同学不过几天，但李彧的大名早就在高一年终考的时候就响彻全校了，再加上前天的情书风波、昨天李彧被刘大龙拖拽着在校园里游街，同学们早就给李彧身上打上了准确的标签。

不学无术，差生，废物，渣滓。

用比较通俗的话来说，李彧就是个头脑简单四肢不勤的超级学渣。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门口，李彧迎头赶上，也不打怵，笑呵呵转头看向刘永波：“刘老师，您是说《滕王阁序》吗，可以啊，您想我怎么背？”

刘永波闻言一愣，他没明白李彧这话什么意思。

每个班级总有爱凑热闹的学生，实验班也不例外。教室角落里，一道声音当即高高响起：“看给你牛的，你厉害你倒着背背。”

那声音刚刚传开，笑声更甚。刘永波懒得多看李彧一眼，随意摆了摆手，转过身去，再次看向讲台下一众同学，就要开口。

谁曾想门口站着的李彧，已经双手相叠，端在胸腹之间。

“流自空江长外槛在何今子帝中阁……”

不做停歇，不等刘长波和同学们反应过来，李彧徐徐吟诵着：“……成俱韵四赋均言一引短疏恭怀鄙竭敢……”

“……邻芳之氏孟接树宝之家谢非……”

终于有学生回过神来，那学生坐在第一排，肤白貌美却穿着朴素，一张细嫩脸庞不施粉黛，认真听着李彧口中响起分明无序却平仄有韵的句子。她低下头去，翻开书本，葱玉似的手指压着书页，一字一字对照起来。

同学们见班长低头翻书，这才反应过来，纷纷翻开课本，对应着李彧嘴里的句子去找课文里的句子。

等刘永波凝神望向李彧，全班死寂，唯有李彧还在吟诵。

“……府新都洪郡故章豫。”

终了，李彧咧嘴一笑，不忘问刘永波一句：“刘老师，我可以进去了吗？”

刘永波一脸青白与李彧对视，李彧嘴角一挑，径直走进教室，在自己的位子上坐下。

他这位子，独一份，就在讲台下，与讲桌平齐。

这是邱敏特意“照顾”，给他安排的。

李彧进了教室坐下后，也没认真听课的样子，从抽屉里拿出一本习题集，随意翻弄着。

讲台上刘永波一张大白脸。

李彧竟然真的通篇背下了《滕王阁序》，而且是倒着背下来的。别的同学，只觉得不可思议，刘永波这里却是狠狠打脸。

他之前说李彧迟到是因为背熟了课文，现在李彧真的做到了，难不成说以后有学生背熟了课文就可以随意迟到早退了？

刘永波一时无所适从，讲台下百道目光集中在他身上，更叫他只觉无立足之地。

语文老师大手一挥：“自习”，就此灰溜溜出了教室。

刘永波一走，教室里立马吵闹起来，几名离着讲台比较近的学生，更是做势起身要围上前来好好问道问道李彧是怎么做到的。

最早翻书的班长站了起来。

美目顾盼间，几人纷纷停下脚步，各自坐好。

很快教室里再次安静，对自习这件小事，实验班里的同学们，总是能事半功倍。

李彧仍旧翻着习题集，没有回头多看一眼。他正想着放学以后再见太多太多年没见过的父母，父母是什么样子了。

不过转念一想，父母还是昨天的父母，能有什么变化，也就自己嘿嘿笑了起来。

笑声刚响，李彧后心一痛。

有人偷袭！

他忙不迭转身，右手成爪，牢牢扣住了稚嫩的手腕，下一刻就要劲力涌动，把那偷袭者的手骨捏碎。

只是抬眼看到那张脸，他愣住了。

李彧忙抽回手来，坐在他后座的班长皱紧秀眉，分明吃痛却不出声，只是满目疑惑望着他。

“你怎么做到的？”

“啊，什么，林子枫你说啥？”

高三一班班长，林子枫，校花女神。

两天前疯传校园的情书主角。

现在与始作俑者李彧四目相对，林子枫却没一丝羞怯，只是定睛望着他：“一天时间，你怎么把课文倒背如流的。”

“呃……”

李彧愣了愣，他在想该怎么跟林子枫交流。如果说无尽轮回中，和李彧交集最多最深的，那就是林子枫了。

在他能一击解决刘大龙后，他就把拿下林子枫作为了目标。

这目标，叫他在永远看不到尽头的轮回中，一定时间里找到了人生的意义。

只是到最后，他失败了，是他唯一的失败。

不是林子枫，是他自己，放弃了。

这世界上，对林子枫最了解的人，绝不是她自己，而是他。

是他李彧，最理解这位人前夺目，人后独自舔舐伤口的可怜女孩。

他已走出轮回，新的一天，他是全新的。

李彧轻轻一笑，一副轻佻模样：“因为我是天才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