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盗洞已经打通,我抓着绳子,率先滑了下去。
瘦猴紧随其后,还不忘吹嘘:
“这洞可有得打了,离墓室那边少说也得一公里,我们哥几个可是费了老鼻子劲了,你们这回算是捡了个大便宜!”
钱豹落后几步,听了这话,嘴一撇,满脸不屑:
“切,我们在上面也快打通了,也就是再来几镐头的事儿!”
我没心思听他们斗嘴,只顾着留意脚下。
滑到盗洞尽头,我用脚尖试探着踩了踩。
嗯,是圆形的券顶,用青砖砌的,还算结实。
钱豹从后面挤上来,从背包里抽出明晃晃的钢钎,二话不说,抡圆了胳膊就朝券顶猛砸。
“嗵!嗵!嗵!”
闷响声中,券顶被砸出一个大窟窿,碎砖头噼里啪啦地往下掉,激起一片尘土。
紧接着,一股子发霉的、潮湿的、说不清道不明的怪味儿,从洞里涌出来。
我赶紧捂住口鼻。
手电和头灯的光柱打进去,却像是被什么东西吞噬了一样,啥也看不清。
一股阴冷的风从洞里吹出来,吹得我浑身起鸡皮疙瘩。
钱豹从包里摸出一个黑乎乎的玩意儿,用打火机“啪”地点着,小心翼翼地往洞里送。
我定睛一看,原来是个用黑狗油做的油灯。
火苗刚探进洞口,就“呼”地一下灭了,连个火星都没留下。
“这玩意儿是用特制的黑狗油做的,辟邪驱毒,灵得很!”钱豹把狗油灯收回来,眉头拧成一个疙瘩,“灯灭了,说明里面有脏东西,暂时不能下去,等个把钟头再说吧。”
没办法,我们只能原路返回。
爬出盗洞,回到老院,幽月正坐在一个小马扎上,戴着耳机,旁若无人地听着CD。
见我们上来,她摘下耳机,抬眼扫了我们一下,惜字如金地问了句:
“怎么样?”
我把情况简单说了说,她“嗯”了一声,又戴上耳机,继续沉浸在自己的音乐世界里。
看她的样子,似乎对盗墓这事儿,压根就没放在心上。
另一边,华姐正跟幽虎哥在车里嘀嘀咕咕。
我走过去,把墓里的情况跟华姐说了。
华姐听完,从车里拿了些吃的喝的,招呼大伙儿在院子里歇会儿。
刚坐下,幽鼠就从口袋里摸出一个小玩意儿——一个彩色的瓷器盒子,约莫有手掌大小。
他得意洋洋地把盒子递给钱豹:
“豹哥,您给掌掌眼,看看这珐琅彩专心盒值几个钱?兄弟我是不是要走运了?”
钱豹把盒子接过来,翻来覆去地看了看,又用手指轻轻敲了敲,眉头微微皱起:
“哪儿弄的?摸堂子摸的?还是收来的?”
“嘿嘿,当然是收来的,”幽鼠咧嘴一笑,“最近风声紧,兄弟我可不敢顶风作案,早就不干摸堂子的买卖了。”
钱豹“哼”了一声:
“收来的?收来的能有啥好东西?我看八成是个赝品(赝品)。”
“嗨,谁知道呢,回头还得找梁叔给瞧瞧。”幽鼠也不生气。
我好奇心起,凑过去,从钱豹手里拿过那瓷盒子。
只一眼,我就看出这是个假货,而且假得离谱。
“假的。”我把盒子还给幽鼠,直截了当地说。
幽鼠一愣,眼睛瞪得溜圆:
“远峰兄弟,你可别瞎说!这可是我花了大价钱收来的!你怎么知道是假的?你懂这个?”
我笑了笑,指着盒子给他解释:
“你看这底釉,颜色不纯,有的地方发青,有的地方发黄,根本不是同一时期的釉色。再看这釉面,坑坑洼洼的,还有瑕疵,釉料摸起来也凹凸不平,一点儿都不匀。这玩意儿,别说仿了,连高仿都算不上,就是个地摊货,五块钱都嫌贵。”
我没告诉他,这些知识都是我从家里那本祖传的古书上学来的。
幽鼠一听,脸都绿了,气得直跳脚:
“他奶奶的,敢情这孙子拿个假货糊弄我!等我下次逮着他,非得扒了他的皮!”
华姐不知啥时候凑了过来,笑眯眯地看着我,还把手搭在我肩膀上:
“呦,远峰弟弟,看不出来,你还真是个行家呀!姐姐我最欣赏你这种有学问的男人了。”
我浑身不自在,下意识地躲开她的手,没接她的话茬。
幽鼠本来气得想把那假盒子摔个稀巴烂,可转念一想,这玩意儿好歹也是自己花了一百块大洋买来的,就这么摔了,实在有点心疼。
他眼珠子一转,把盒子往我手里一推:
“远峰兄弟,咱俩今天一见如故,这就是缘分!这玩意儿就当个见面礼,送你了!”
我哭笑不得,心想:这破玩意儿,扔大街上都没人捡,你还当个宝贝似的。
不过,我还是把盒子收下了,毕竟是人家一片“心意”。
我发现,幽鼠这人对幽月似乎有点意思。
他一会儿凑过去问幽月渴不渴,一会儿又问她饿不饿,殷勤得很。
可幽月压根儿就不搭理他,连个眼神都欠奉,整得幽鼠那叫一个没趣。
我心里暗笑:幽月一看就是那种养尊处优的大小姐,眼界高着呢,哪能看上幽鼠这种人?他要是真动了什么心思,那可真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痴心妄想。
不过,话说回来,幽鼠对幽月,也未必是真心的。
他和钱豹一样,见了漂亮女人就迈不动步,估计也就是想占点便宜罢了。
闲来无事,我问钱豹还记不记得以前跟他师父出去倒斗的事。
钱豹说他自己倒是没碰上过啥邪乎事,净听他师父吹牛了。
据说他师父年轻那会儿,不仅见过“大粽子”,还遇到过更邪门的事。
“比大粽子还邪门?”我来了精神。
钱豹压低了声音,故作神秘地说:
“我师父说,那是解放前的事了,那时候兵荒马乱的,他跟着几个逃难的,躲进山里,靠打猎采药过活。有一次,他们发现了一只特别大的田鼠,比猫还大一圈,‘嗖’地一下钻进一个黑黢黢的洞里。他们几个追着田鼠,沿着洞口一直往里挖,挖着挖着,你猜怎么着?”
“挖到啥了?”我急切地问。
“挖到一个洞,里面全是金银珠宝,还有各种各样的古董!”钱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兴奋。
“我师父走南闯北,见多识广,一眼就看出这是个古墓,那些宝贝都是陪葬品,这大田鼠说不定是从墓里偷运出来的。”
“他当时还跟那几个逃难的开玩笑,说这田鼠还真是个奇葩,不爱粮食爱金银,怕不是个成了精的财迷?”
“后来呢?”我屏住呼吸,生怕错过一个字。
“他们几个寻思着,这田鼠洞既然能通到这儿,那说不定还有别的洞,能通到墓室里,就继续往深处挖,挖着挖着,邪门的事儿来了。”钱豹顿了顿。
“他们几个挖着挖着,突然就觉得头晕眼花,浑身没劲儿,然后就稀里糊涂地睡着了,醒来后,几个人都说做了个怪梦。”
“啥怪梦?”
“梦里有个声音,沙哑得跟锯木头似的,告诉他们,往东边走五里地,有个山洞,山洞里有座大墓,里面有数不清的宝贝,还有传说中的夜明珠,随便拿一件出来,就够他们吃喝一辈子。”
“这不明摆着是田鼠精托梦吗?让他们去挖大墓,别动它的老窝,”钱豹咂了咂嘴,“我师父这人,多少有点迷信,就赶紧把挖出来的东西都放回去,带着那几个逃难的,往东边走。”
钱豹端起杯子,咕咚咕咚灌了几口水,润了润嗓子。
我听得入了迷,急忙追问:
“后来呢?他们找到那座大墓了吗?”
连一直专心听音乐的幽月,也忍不住摘下了耳机,转过身来。
幽鼠见状,立马来了精神,抢着说:
“找到了还用在这儿?要是真发了大财,谁还干这掉脑袋的买卖?”
钱豹瞪了幽鼠一眼,示意他闭嘴。
“别听他瞎咧咧,”钱豹接着说道,“我师父带着那几个人往东走,走了没多久,就迷路了,一直在原地打转,怎么也走不出去。”
“后来呢?”这次是幽月问的。
“后来?更邪门了,”钱豹的声音更低了,“他们在山里转了好几天,粮食吃光了,水也喝完了,有一个人活活饿死了,他们才找到出去的路。”
“我师父觉得这是老天爷在警告他,那座大墓不是他能碰的,就打消了念头,带着剩下的人回去了,从此以后,再也没提过这事。”
幽月听完,若有所思地问:
“那座山,是不是叫……迷雾山?”
所有人的目光都“唰”地一下集中到幽月身上。
钱豹一愣:
“叫啥名儿?我还真没问过我师父,他好像也没说过……你咋知道叫迷雾山?”
幽月的眼神有些闪烁:
“我……我猜的,我听人说过,省北边境和内蒙那边,有座迷雾山……”
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被瘦猴打断了:
“幽月,你说的那个跟这个八竿子打不着,就别瞎掺和了。”
我注意到,瘦猴打断幽月的时候,眼神里闪过一丝慌乱。
看来,他是不想让幽月说出更多关于那座山的事。
幽月看了瘦猴一眼,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些什么,但最终还是什么也没说,默默地坐回原处,重新戴上耳机,继续听她的音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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