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翌日清晨。

熊软软早早起了床，洗漱完毕出门时，在睡觉的苏淮笙翻了个身迷迷糊糊地对她说：“软软加油。”处在半睡半醒状态的苏淮笙，说话声音瓮瓮的，完全没了平时孤高清冷的感觉，倒像是在散发可爱。

在穿鞋的熊软软眯着眼，笑着回头看，只见苏淮笙人在被子里，双手却握着拳露在被子外左摇右晃，有点可爱的应援，为她今天的工作增添不少动力。

到达熊猫保护基地后，傅夏将这次通过面试的二十一个大学生聚集到一块，再分成三组。一组由她领着，一组由和熊软软扳过手腕的熊猫奶爸李奕领着，还有一组由熊猫保护基地科教部的老师领着，分别带他们参观和了解整个基地的区域构造和园区分布，认识大熊猫生活的家园。

分组时，熊软软被分到李奕一组。

李奕看到她，稍稍走近她说：“昨天回去我有练，改天我们再比试。”

面试现场差不多有百来号人，熊软软没想到李奕记得她，见他面带笑容，她笑着说：“没问题。”她完全没在怕的。

人说笑间，一个扎着两辫子的圆脸女孩突然从熊软软身后冒了出来。她拍了拍熊软软的肩膀，熊软软回头去看她。

“我听说了，昨天面试时，有个女孩和面试官扳手腕，还赢了。还有昨天在饮水机那，轻轻松松抱起一桶水放到饮水机上的人，也是你吧。”女孩是自来熟的性格，倒是模样可爱，并不讨人厌。“你一个女孩子，力气可真大，但我佩服你。”

熊软软眼睛弯起来，笑容明亮地看着她。

“交个朋友。”女孩歪着头，“我叫江果，你可以叫我小果子，我朋友都这么叫我。”

“你好小果子。”

“你叫什么？”

“熊软软。”

“熊猫的熊，软是哪个字？”

“软绵绵的软。”

“噗。”女孩笑出声，直言不讳道：“你名字挺反差萌，力气那么大，不过……跟你长相倒是很符合。”

江果说得没错，熊软软的爸妈给她取软软这个名字，的确是因为她长得好像是一团软绵绵的糯米团子。熊爸熊妈也没有想到，熊软软慢慢长大后，身高没长多少力气倒长了不少，软绵绵的糯米团子摇身一变成了力气大的金刚团子。

不过熊软软是软绵绵的糯米团子模样，也就刚出生那一两年。

大概是她四五岁时，那时候每每遇到小区附近有老爷爷老奶奶提着整袋大米或大袋蔬菜时，熊软软就会跑上前抢着要帮忙提了，老爷爷老奶奶见她是个小孩儿，不让她提，她还着急地拍着胸脯说：“你们相信我，我提得动，交给我放心。”

六岁那年，住在熊软软隔壁的好朋友要搬家。小女孩穿着洋装裙把洋娃娃一个接一个抱到搬家车上，熊软软长衣长裤一副小伙子模样的打扮，她搬了一大摞书后，还想要去帮大人们抬冰箱。当时被好朋友的妈妈劝住后，她像个小大人似的叹了口气后，在心里叨叨不满：“太小看我了，我抬得动。”

后来熊软软力气大这件事，街里邻坊都知道了，帮助老爷爷老奶奶提米提油提菜也成了她的家常便饭。

将通过面试的二十一个大学生分成三组后，傅夏认真且严肃地开口。

“首先，欢迎大家来到成都熊猫保护基地，恭喜大家一路过关斩将通过笔试和面试成为熊猫饲养员实习生。其次，本次招聘面向全国各大院校，在座各位都是还未毕业的大四学生，我们的实习期为三个月，三个月的实习期，你们将面临多次考核，每次考核都将淘汰一部分同学，考核内容不会提前告知，考核时间会统一通知。最后，我们将与走到最后的同学签订劳动合同，成为基地正式的熊猫饲养员。”

说完关键信息，傅夏收起严肃的表情，朝大家微微一笑，“希望各位同学披荆斩棘，继续拼搏。”

“果然成为一名熊猫饲养员，不是通过笔试面试就够了，可真是不太简单啊。”站在熊软软旁边的江果，小声嘀咕道。

熊软软拍了拍她的肩膀，给她打气：“加油，我们一起走到最后。”

江果恢复元气，“为了全世界最幸福的工作，冲呀。”

“冲呀。”

两人相视一笑。

之后李奕领着盛世美颜小分队从基地正门出发，这个臭美的小分队名字是江果取的，重度颜控的她扫视三支小分队共计二十一名同学的颜值状态后，当机立断表示：“我们小队，就叫盛世美颜吧，名副其实，实至名归。”小分队里其他人也没有提出异议，于是就这么定了下来。

李奕领着盛世美颜队途径大熊猫博物馆，熊猫科学探秘馆，再到幼年大熊猫产房成年大熊猫产房，熊猫厨房。一路上，他边走边向大家介绍有关熊猫的知识。

“大熊猫是只有中国才存在的珍稀濒危野生动物，在中国也只是分布在四川、陕西和甘肃省的六大山系中，国内的总体数量都不足两千只，是被《国际濒危动植物物种国际贸易公约》列为‘濒危物种’并且受到中国《野生动物保护法》保护的‘特级保护动物’。”

“世界上第一只大熊猫的发现地是在四川雅安，1869年，法国的传教士戴维，来到雅安市宝兴县，在一户人家里面发现了一个动物皮，后来经过研究发现这个动物是大熊猫。”

“大熊猫天生喜欢安静的环境，对喧嚣敏感。它性情十分温顺，初次见人时，常用前掌蒙面，或把头低下，不露真容。大熊猫爱嬉戏，都十分擅长爬树，至于高高的树上有什么，熊猫奶爸也不知道。”

熊软软听得认真，边听边拿手机做笔记。

当她听到李奕打趣大熊猫爬树时，突然不由自主地笑出了声。

江果一脸莫名其妙，随口调侃道：“怎么，你也擅长爬树？”

“你怎么知道？”熊软软惊讶地看着她。

“我不知道，我瞎猜的，你还真会爬树啊？”

“嗯。”

熊软软小时候顽皮得很，不仅爱爬树，还爱下河抓虾。小的时候，熊家和苏家住的矮栋楼前面有棵参天大树，熊软软玩累了，她会爬上这棵高树，两腿往前晃呀晃，悠哉悠哉地看住在二楼的苏淮笙弹钢琴。

是一个初秋，苏淮笙要去参加一场音乐剧活动。

熊软软爬上树后，看到苏淮笙正换上一身黑色的燕尾服，他背对着她在打领结。

“你要去哪？”熊软软朝他喊。

“参加活动，在锦里。”苏淮笙慢悠悠转身，低着头继续将领结打好。

“你要不要……”熊软软看着转身朝向她的苏淮笙，像是不认识他，微微愣住。

少年时期的苏淮笙最爱穿白衬衫，干净，简洁，风吹过他的发梢时，是淋漓尽致的青春感。然而此时，苏淮笙身穿黑色燕尾服，剪裁得体，细节精致，这是熊软软头一次见他穿得如此正式。熊软软看他一眼，又看一眼，苏淮笙像是摇身一变成了小王子。像卡通书里，像动画片里，风度翩翩气质清雅的小王子。

苏淮笙领结打好了，他走到窗户边，问她：“要不要什么？”

“桃子。”熊软软从衣服口袋里拿出桃子，“刚摘的，你要不要吃？”

“你跑哪摘的桃？”

“前面那条小河边，没想到河的尽头有颗桃树，吃不吃？”

“吃。你等我，我下楼来拿。”

“我扔过来吧。”

“诶？”

“你让让，我扔了。”

然后，先是一声“啪”，接着是玻璃碎了一地的声音。

糟糕。

熊软软着急大喊：“苏淮笙，你没事吧？”

“我没事，是灯碎了。”

“啊……”熊软软惊讶地张开嘴，连连道歉：“对不起，对不起。”

熊软软扔过去的桃子不偏不倚砸中苏淮笙房间里的玻璃顶灯。十来岁的熊软软力气比小时候又大了不少，整座顶灯被她扔过去的桃子砸得碎了一地。

苏妈闻声而来，她跑到苏淮笙房间，看到正站在大树上张望的熊软软和滚落在苏妈脚下的桃子时，她问都没问，就知道这满地的玻璃碎片是怎么回事了。苏妈甚至觉得，熊软软一个大力将桃子扔过来，还好只是砸了一盏灯，要是砸到其他更值钱的东西……

毕竟，苏妈从不忍心骂熊软软。

苏妈向来偏爱熊软软，苏妈不仅没有责怪她，还邀请她晚上一道去锦里听苏淮笙唱音乐剧，说是他们学习班里一次重要的文艺汇报演出。

熊软软没有去锦里，她坐在自家门口数星星。

她不去锦里，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是晚上和苏淮笙一同唱音乐剧的人里有梅萝。梅萝是苏淮笙的超级迷妹，自从苏淮笙在初中毕业典礼上，被老师推着上台唱了一首意大利歌曲后，惊艳四座，同时收获一票迷妹。后来苏淮笙升入本校高中部后，小迷妹们还时不时组团结伴来高中部悄悄看苏淮笙。

大家都是悄悄地欣赏，带着少女的矜持。

只有梅萝，和苏淮笙同年升入高中后，她有事没事就缠着苏淮笙让他教她唱音乐剧。苏淮笙冷面拒绝，她就跑去教苏淮笙唱音乐剧的老师那和他一起学习，逼得苏淮笙连连换了两次音乐剧老师。按理说，知难而退是浅显易懂的道理，苏淮笙面对梅萝时，不是黑着一张脸，就是冷若冰霜的态度，从未给过她好脸色。

可梅萝好像一点都不在乎，她仍然跑去苏淮笙学习音乐剧的地方学习，仍然每天放学后在学校门口等苏淮笙放学。苏淮笙在好几次严肃认真地跟她说过：“读书期间，我只会专心读书”，但梅萝仍然一意孤行后，苏淮笙开始躲她，想尽一切办法对她避而不见。

他以为，梅萝这下总该懂了。

可梅萝性格是真任性，真不服输，苏淮笙换音乐剧老师，她也换。苏淮笙瞒着她，她就花钱找私家侦探查他，查到他在哪学音乐剧，她就跟过去。最后苏淮笙也是有些疲了，便跟她约法三章，在同一个老师那儿学音乐剧可以，但是不得打扰他在学校学习。

梅萝自然是同意了，欢欢喜喜每天都去学音乐剧的地方报道。风里雨里，就算苏淮笙没去，她也准时报道，一天都不缺席。

说起来，梅萝学音乐剧大抵是有天赋，学了一些时日后，唱的也有模有样。再说她五官精致，长相美而不俗。熊软软听身边的女同学八卦苏淮笙时，也听到过有人说梅萝，说是梅萝在读小学时，因外貌不凡，有星探要挖她去当童星，星探说梅萝一颦一笑间都有当明星的潜质。

在学校里，梅萝是许多女生嫉妒的对象。熊软软倒是不嫉妒梅萝，她只是不喜欢梅萝缠着苏淮笙。她知道苏淮笙很苦恼，躲着避着，含蓄地直接地拒绝，他都做了，但对方油盐不进，仍然不管不顾，一意孤行，靠近他贴近他四处找他。

寂静的夜晚，抬头是繁星密布，不如数一朵一朵的小光亮。

然而当时，熊软软不知道的是，这是苏淮笙最后一次唱音乐剧，原本打算圆满结束这次文艺汇演后，他彻底将所有时间和精力都放到学习上，当然有一部分的原因也是为了躲梅萝。只是意料之外的是，当天晚上和苏淮笙配合默契演唱完所有曲目后的梅萝，做了件震惊众人的事。

那件事，后来几乎改变了梅萝一生，也改变了苏淮笙的一生。

梅萝，成了这些年苏淮笙不回成都的缘由。

其实直到现在，熊软软都不大懂当时的梅萝，也不明白她的所作所为。

但是随着年龄的增长，她能够渐渐领悟到的是——爱和恨，偶尔是两种截然不同，永不相交的情感；偶尔却又是缠绕交织，分不清彼此的情感。又或者是，这世间所有的感情，都有着非常复杂的情绪，一如人类本身，就是复杂的。

“哇！是大熊猫，是活的，会动的大熊猫！”江果兴奋地扯了扯熊软软的衣袖，“熊软软，你快看，真是大熊猫，好萌好可爱的大熊猫，我简直是天底下最幸福的小果子！”江果彻底臣服于大熊猫的可爱之中。

熊软软回过神来。

李奕此时带领盛世美颜小分队来到的是熊猫1号别墅，熊软软看到1号别墅里不仅住着幼年大熊猫，还有成年大熊猫。时间约是上午九点半，1号别墅里的熊猫奶妈正将整理好的新鲜竹子拿给大熊猫们吃。

先前在做熊猫志愿者时，熊软软就有了解到，大熊猫在一岁之前几乎都是靠母乳生存的，大概在一岁之后会逐渐开始进食竹子，这也大熊猫的主食，差不多到了两岁时，大熊猫就会离开母亲，而它们的主要营养来源99%就都是竹子了，而可供大熊猫食用的竹类植物，一共有12属，60多种。

“我的人生都被大熊猫治愈了，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如此萌的小动物啊。”江果熊猫痴汉脸，感叹道。

“小动物？”熊软软听了笑起来，“一只成年大熊猫的体重可是有八十公斤左右。”

江果双手合在一起贴着脸颊，痴痴地笑：“就是小动物，全世界最可爱的小动物。”

“第一次见到大熊猫？”

“对。”

“你哪儿人？”

“湖南长沙，一座适合吃货生存的城市。”

“小龙虾、臭豆腐、猪油拌粉、糖油粑粑、紫苏桃子。”熊软软一口气说了好几个长沙特色美食。

“嗯，还有很多很多，有机会去长沙玩，我请你吃个遍。”

“好啊。”

聊到吃，熊软软瞬间觉得她和江果挺投缘。

成都熊猫保护基地很大，一个上午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由于李奕是一名熊猫奶爸的缘故，带领盛世美颜小分队回程往基地正门走时，他给大家介绍了熊猫饲养员一天的工作。

“通常早上六点熊猫奶爸奶妈就起床了，开始一天的工作。起床后需要打扫兽舍、清扫粪便、给幼年大熊猫喂奶、给成年大熊猫添加新鲜的竹子。”

“起得好早啊。”一群平时都是睡到十一二点的大学生纷纷感叹。

“必须这么早，事情才能做完。”李奕笑笑，继续说：“到八点，开始清扫室内活动场，收拾垃圾，粪便称重，以及整理新鲜的竹子竹笋。九点左右，应该是你们最期待的时刻，就是带这些熊孩子玩耍的时间。”

“哇！”大家又是反应一致，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憧憬和向往。

“接下来是到了十点半，开始巡视大熊猫活动及游客通道。十二点时，请用食物将熊孩子们哄骗引入到室内，如果遇到吃了苹果也不走的熊孩子怎么办？将小叛逆熊抱起来送到室内。”

“那我希望每只大熊猫都是叛逆熊本熊。”江果小声地跟熊软软说。

这时李奕听到了，他对江果说：“那你得多锻炼，有超强的体力，是熊猫饲养员必备的技能之一，大家都知道大熊猫的体重都是很重的，尤其是成年大熊猫。遇到大熊猫不想动或是紧急情况都是熊猫饲养员将它们抱起来解决问题的。”完了，他还cue了熊软软一下，“抱起大熊猫，她应该没什么问题。”

熊软软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头发，接着一个劲地朝大家傻笑。

笑是她的招牌动作。

“大熊猫是一种非常令人羡慕的动物，它们每天只做两件事，就是吃好睡好。一天下来，它们大概要花13.5个小时用来觅食，10个小时用来睡觉，余下的0.5个小时用来游玩。通常到下午四点时，熊猫饲养员会再次给大熊猫喂食，有时候还需要陪它们玩耍一会。不过它们进食时也是很萌的，你们之后可以多观察。”

“好，谢谢奶爸队长。”半天下来，大家已经对李奕产生了信任感。

而李奕教给大家的这些知识，到了下午就派上了用场。

午饭后，傅夏再次将二十一位熊猫饲养员实习生集结，集结完毕进行突发考核。

知识抢答，以及随机抽查。

熊软软手机和纸笔并用，记录了密密麻麻的知识点，在答题过程中虽然有些紧张，但抽查题她都回答对了，也有抢到一两个问题回答。她的新朋友江果虽然性格活泼，一路吵吵闹闹，但她脑子转得快，记忆力超强，也通过了考核。

没想到的是，本以为这次只是一次突击检查，不算考核。结果科教部的老师将所有同学的分数统计出来并公布后，傅夏宣布得分最低的三名同学淘汰出局。大家听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熊软软觉得胃有些不舒服，她伸手摸了摸肚子，紧张的情绪在四周蔓延开来。

人群里有人小声嘀咕。

“想做大熊猫的铲屎官难于上青天。”、“第一天就淘汰人，这才刚刚开始，考核玩好大。”、“这么残酷，这么刺激，我们随时都有可能被out啊。”……

“好了，安静，有疑问举手。”傅夏厉声喝道。

瞬间鸦雀无声。

这时有人举手提问，他站起来：“请问最终会录取多少人？”提问的人声音干净清冽，不失少年感又带着些许成熟。

傅夏回答：“两个，或者三个。”

全场一片哗然。

“谢谢。”提问人有礼貌地坐下。

熊软软抬头看他一眼，面目清秀，一双眸子黑幽幽地透着光，他给人的感觉像是一块璞玉，温润干净。江果在一旁，见熊软软看他好几秒，撞了撞她的胳膊小声打趣道：“给您介绍下，我校品学兼优的学生，中国农大蝉联四年的校草，宇宙兄。”

“中国农大？”熊软软怔住。

“对，中国农大，我跟郑宇宙一个学校，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没有。”

“所以您要是对宇宙兄感兴趣的话，我可以助你一臂之力。”

“我和他？不不，误会了。”提到中国农大，熊软软想到的是苏淮笙，他也是在中国农大念的大学。

“大家安静。”傅夏敲了敲黑板，道：“今天的工作到此结束，明天开始你们将接受为期十八天的专业知识培训，大量和熟悉了解大熊猫知识以及熊猫饲养员的工作，对你们来说是非常重要的事情，请大家务必好好学习。培训后将进行一次知识考核，根据末位淘汰六名同学。熊猫饲养员号称最让人感觉幸福的工作之一，它的确也是，但这份工作它同时需要有能力、专业、耐心，以及责任感。请大家继续努力，珍惜这个实习机会，我很期待和你们成为同事。”

“好，加油。”

“往前冲。”

“我可以，我一定可以。”

……

傅夏语毕，大家纷纷喊出声，燃起斗志的同时，也试图将淘汰的残酷喊掉。然而更残酷的是，十八天的培训后，十八进十二的六人淘汰。至于培训进行时会不会搞突击考核，out实习生，谁都不知道。

紧绷，焦灼，萦绕在熊软软周围。

但不管怎样，她会全力以赴，因为只有这样，哪怕输了也不后悔。

熊软软回到公寓，苏淮笙正在做饭。

见她进门，他看向她，“休息下，准备吃饭。”

熊软软闻着香味，笑意盈盈地调侃苏淮笙：“苏大厨今日为何兴致如此好？做了哪些好菜？”

“麻辣肉片、麻婆豆腐、清炒秋葵、肉片汤。”苏淮笙一一数来，三菜一汤，荤素搭配，且都是熊软软平时爱吃的菜。苏淮笙将秋葵倒入锅里，边翻炒边体贴地关怀熊软软：“工作辛苦了，马上就能吃上饭。”

实习第一天，熊软软的确疲惫不堪，倒不是体力上的累，而是突如其来地人员淘汰和之后的激烈竞争，令她精神紧张。但是方才开门的瞬间，当她闻到厨房里飘着的麻辣味，和电饭煲里升腾的白色烟雾，以及正挽起袖子在炒菜的苏淮笙时，她的紧张感和疲惫感突然就消失了一大半。

有种被治愈的感觉。

“有什么需要我做的？”熊软软问。

“没有。”

熊软软歪着头，“没我的事，那我休息去了。”

“好。”

熊软软不同苏淮笙讲客气，他说能搞定，自然放心交给他便是。她踱步到客厅，舒服地半躺在豆袋里放松，她揉了揉太阳穴，视线望向厨房，她隔着厨房玻璃门，看正在炒菜的苏淮笙。

苏淮笙今天穿了件黑色衬衣，下身着西裤，炒菜的时候，他袖口稍稍挽起，露出半截皮肤。从前熊软软只知苏淮笙穿白衬衣似小王子，今天这般看来，苏淮笙穿黑衬衣也不赖，黑色衬得他身形越发挺拔，成熟又迷人。

熊软软暗自琢磨。

苏淮笙这个人，在中国农大念大学，在哥本哈根大学念硕士，发愤图强，只因心中有伟大抱负。他学习能力强，有语言天赋，从小习得多国语言，因母亲是京剧演员，受母亲影响，从小耳濡目染听母亲唱戏，于是解锁唱音乐剧这一技能。

苏家世代从医，且皆为名医，苏淮笙家世好，家教好，这些都已是集万千宠爱的条件，偏偏上帝还给了他一张精致帅气的脸。可是这般浑身上下都闪闪发光的人，此时正囿于厨房洗手做羹。而且，看苏淮笙从容淡定地倒油、下菜、翻炒的模样，熊软软猜想苏淮笙厨艺应当也很了得，厨房里的香味都溢出来了。

苏淮笙这个人，十八般武艺样样都精通，也难怪从小到大，他总能收获到女孩们的倾心，女孩喜欢的优点，他几乎都满足，的的确确是货真价实的宝藏男孩。

曾经熊软软的小姐妹钟心问过她一个问题，“面对如此优秀的竹马，你是怎样才能做到对他不动心的？”当时熊软软的回答是：“我们是最好的朋友，我再怎么单身，也不能觊觎最好的朋友吧。”

但实际上，只有熊软软知道，她内心深处最真实的答案并非如此。

面对耀眼夺目的苏淮笙，没有女孩能做到对他不动心，只不过是有人敢，有人不敢。熊软软自然属于后者，她不是不动心，她是不敢动心。明知不可能，还无畏往前，她不敢。

哪怕昨晚的她，已经站在了沉沦边缘，但她仍然没有孤独一掷的勇气。

没多久，饭香四溢，菜齐上桌。

苏淮笙又点了香薰蜡烛，熊软软闻着和昨天的香味似乎不大相同，后来她收拾饭桌时仔细瞅了眼，才发现今天点的蜡烛是薰衣草味，有舒缓和放松情绪的作用。

开饭时，苏淮笙自己不吃，他先是用勺子舀了麻婆豆腐盛到熊软软的碗里，他看着她，满眼期待。

“尝尝看，是不是和我妈做的味一样。”

熊软软小时候，最爱吃苏妈做的麻婆豆腐，有好几次她去找苏淮笙玩，本来没打算要留在他家吃饭，但麻婆豆腐的味儿一溢出来，她闻着就不想走了。所以苏淮笙其实是特地跟苏妈学了这道菜，特地做给她吃。熊软软不知道，这其实还是苏淮笙第一次为一个女孩下厨。

熊软软夹起一团豆腐吹了吹，然后送到嘴里。她仔细咀嚼，豆腐嫩入嘴麻汁鲜入味，还有她一直想念的味道，回味无穷。

“好吃！是苏妈做的那个味，苏大厨厨艺了得啊！”熊软软又舀了一勺麻婆豆腐放到碗里。

苏淮笙脸上露出满足的神情。

吃饭时，苏淮笙问熊软软工作情况怎样，熊软软将实习一天的事一五一十说给他听。苏淮笙听了，拧了拧眉，随后他伸手摸了摸熊软软的头，心疼地说：“我家小朋友，辛苦了。但是恭喜你，结识了新朋友。”

苏淮笙说“我家小朋友”的口气像极了将自己孩子送到幼儿园学习的家长，熊软软听了，不满道：“成年了，我不是小朋友了。”

“比我小，就是小朋友。”

“三岁而已。”

“三岁也是小。”

苏淮笙不苟言笑时，说出来的话总是清冷严肃的。熊软软瘪瘪嘴，不和他理论。只是我家小朋友这几个字，很容易令人浮想联翩。

之后熊软软闷头吃饭，苏淮笙厨艺果然了得，以致她吃了两碗饭不说，还清扫了所有盘子。饭后熊软软收拾碗筷时，苏淮笙颇为得意地说：“培训期间你好好备考，晚饭交给我。”他这也是用实际行动在给熊软软加油鼓劲。

熊软软很是感动，再也没有什么能比工作一天回到家就能吃上热饭更治愈的事了。但感动之余，她后知后觉反应过来，昨天在机场时，苏淮笙说的是，只在她家住几天便回哥本哈根了。然而现在听来，十八天的培训时间，外加三个周末，他这是要在她家住上一个月啊。

熊软软心下一慌。

苏淮笙要在她家住上一个月的话，她总觉得会有不少奇奇怪怪的事情发生。

可人都住下了，赶走也不行。只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都说女孩的第六感最灵，想什么来什么。

苏淮笙住在熊软软这里的第一个周末，他头一次比熊软软起得早。苏淮笙原本是想早起给熊软软准备周末早餐的，结果他起床没多久，熊软软也醒了过来。她拖着灰色的拖鞋，揉着惺忪的睡眼走到浴室，同正在刷牙的苏淮笙打招呼。

“早啊。”

苏淮笙将牙刷从嘴里拿出来，含糊不清地说：“早啊，小朋友。”

熊软软瞪他一眼，继而惊恐地睁大双眼，“你你你……”她发现了一件不得了的事，话都快说不清了。

“怎么了？”

“啊啊啊！”熊软软暴跳如雷，大叫道：“苏淮笙，你拿错牙刷了！你怎么能用我的牙刷刷牙！”

苏淮笙低头看眼手上的牙刷，再瞥一眼牙刷架上挂着的另一只牙刷，反应过来，牙刷架上那只粉红色的牙刷是他的，而他手上这只灰蓝色的牙刷是……熊软软的。的确是他拿错了，但他倒是镇定得很，苏淮笙将杯子里的水倒入嘴里，再咕噜几下吐出，然后再用杯子接满水，将牙刷搅拌洗刷，之后递给熊软软。

“洗干净了。”

熊软软欲哭无泪，洗干净了也无法抹去苏淮笙刚才用她的牙刷刷牙的事实。

“怎么，你嫌弃我？”没想到，苏淮笙反将她的军。

熊软软不想回答他的问题，眼下她家里也没有多的备用牙刷，熊软软只好用热水将牙刷烫了烫再用。可即便是被热水烫过，这天熊软软刷牙时，她脑海里浮现的都是苏淮笙的脸。她有一瞬间的错觉，她和苏淮笙在隔空接吻。

牙膏是薄荷绿茶味的，清新透凉。

她却感觉脸颊发烫。

苏淮笙要带熊软软去看音乐剧放松，他买了音乐剧的门票，时间是周末晚上。

所以周六这天，他们待在家里消磨时间。书桌的区域属于熊软软，她将实习一周所学习到的知识整理归类，之后又看了一些和大熊猫有关的纪录片。苏淮笙坐在阳台的软沙发上看书，这些天他虽然人在成都，但也一刻都没闲着，始终在促进宠物医院的落地。

周六是晴天。

春日的阳光和煦温柔，窗台上摆着鲜绿色的多肉植物，窗外是繁花盛开的好风光。

日光倾城，氛围极好。

熊软软和苏淮笙各自看各自的书，做各自的事，偶尔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同一空间里明明有两个人，却自由自在地好似一个人，但因为对方的陪伴，相互都不孤独。

不用刻意担心会冷落对方，不需要时刻照顾对方情绪，有话直接讲，有需要直接说。彼此依赖却各自独立，彼此靠近却仍觉自由。

这是熊软软，也是苏淮笙与亲密好友或恋人相处时，最为喜欢又感到舒适的状态。而他们之间，一直是这种相处状态，舒服又惬意。

这种平和的宁静，持续到晚上被打破。

起先是苏淮笙忽然来了兴致，要熊软软教她打咏春拳。因为苏淮笙记性好，于是熊软软直接上木桩简单打了一小段咏春拳后，以为苏淮笙一定能立即学会。然而当熊软软问他：“学会了吗？”时，他摇了摇头说：“没有，太快了。”

没办法，熊软软只好慢动作又打了一遍，边打边解说。可是苏淮笙像是进入了知识盲区，仍旧没学会。

熊软软抿嘴思索，最终决定手离开桩，手把手教苏淮笙。她五指并拢，双手摊开，摆出打拳的姿势推至苏淮笙面前。苏淮笙学熊软软，摆出同样的姿势。

“咏春拳为广东女子严咏春所开创，它的拳法拳理其实不难，总结而言是八个大字：刚柔并济，以柔克刚。”熊软软将苏淮笙的双手绕到自己手臂里，她一会推他，一会拉扯他，熊软软的拳法柔软又灵活，推推拉拉，缠缠绕绕，苏淮笙跟着她的拳法走位，有一种任由她摆布的感觉。

却是心甘情愿。

在熊软软面前，任他心如钢铁，也成绕指柔。

推拉几回，缠绕几圈，咏春拳的基本拳法熊软软用切磋的方式都教给苏淮笙后，上桩实练。然而苏淮笙一上桩，又是一脸茫然。也不知道苏淮笙是真学不会，还是装学不会，总之熊软软来来回回教了他好多遍，他都说没有学会。

“不如今天就玩到这里？”熊软软想放弃，苏淮笙聪明，但他可能偏偏就学不会打咏春拳。

然而苏淮笙却求知若渴，“想学，教我。”

“好。”

最后，熊软软不得不使出绝招，真正地手把手实教。她靠近苏淮笙身旁，抓住他的手，然后沿着拳法，一个桩子一个桩子地绕。打了一遍后，苏淮笙渐渐熟悉了拳法，于是他反手握住熊软软的手，在木桩上绕来绕去。

苏淮笙的手掌宽厚温暖，因为运动的缘故，他手心发烫且微微汗湿。熊软软的手包裹在他手心里，滚烫的温度很快传递到她手上。他们靠得那样近，气氛都变得微妙起来。

偏偏这时候苏淮笙还侧过身，极为暧昧地说了句：“软软，你的手好小。”小到想一直握在手里。

手上的温度咻地一下转移到身上，熊软软感觉整个身体都在发烫，她感到局促不安。随后，她将手从苏淮笙手中抽离出来，故作自然地说：“咏春拳真解压，玩累了，我去洗个澡。”

“好。”苏淮笙看着手中空空如也，不急不慢地说：“我再琢磨琢磨。”

心急吃不了热豆腐。种子发芽树根滋长，小树苗长成参天大树需要用心栽培与灌溉，一段感情亦是如此。慢点没关系，刚好给了苏淮笙时间叙说心意。

爱是自由，苏淮笙尊重熊软软，好风光来日方长。

熊软软逃也似地跑到浴室，她拧开水龙头，捧了把冷水往脸上泼，冰凉的水使人冷静。片刻后，她抬起头看着镜中的自己，心下蓦然慌乱，她总觉得，苏淮笙像一颗不定时炸弹，蠢蠢欲动，正待引爆。

但何时爆破，又无人知晓。

她只知道，有些东西，正一点点被勾出来。

浴室里，水声哗啦而下。洗了个澡后，熊软软感觉浑身轻松且舒爽了许多。然而当她用浴巾将身体擦拭干净后，她愣住了，她望了望浴室里的挂衣架和装衣篓，都没有她的家居服。而洗澡前她换下的衣服，正泡在放了洗衣液的水桶里。

“苏，苏……”熊软软窘迫地站在浴室里，想喊苏淮笙的名字。

但很快，她想到她那乱七八糟的衣柜又立即禁了声。熊软软的衣柜不仅乱，且打开映入眼帘的会是她乱放的胸衣。平时想的是方便拿，就放在最外层，现在却让她不知所措。若是让苏淮笙帮她从衣柜里拿家居服的话，他得先越过一件又一件的胸衣。

尴尬。

熊软软将浴巾围在身上，露出白皙的锁骨和小腿。她琢磨着，穿着浴巾走出去的话，只会更尴尬吧？她咬咬牙，只能硬着头皮呼叫苏淮笙了。

“苏淮笙。”

“在。”

“帮个忙。”

“说。”

“打开衣柜，帮我拿下家居服。”

“好。”

“中间层，灰色格子那套，很好找，不要看其他地方。”

苏淮笙踱步到衣柜前，熊软软一番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发言，反倒激起了他的好奇心。他打开衣柜，左看看右瞧瞧，而后连连发出啧啧的感叹。

白色蕾丝胸衣，粉色草莓胸衣，蓝色蝴蝶结胸衣……应接不暇。

“找到了吗？”熊软软见苏淮笙不答话，着急追问：“中间那层，灰色格子的，找到了拿给我。”

“找到了。”苏淮笙从衣柜中间层抽出灰色格子的家居服，又看了眼少女的胸衣，弯了弯嘴笑了。平时熊软软穿衣打扮多是黑白或素色，干净清爽，且极少穿裙装。苏淮笙还以为她偏爱黑白素，原来越过表面，她里子里包裹的，是颗玲珑剔透的女孩心。

“给。”

“谢谢。”

熊软软从门缝里伸手接过睡衣，关门时瞥见苏淮笙脸上竟带着笑意。一种不祥的预感扑面而来，他看了，他一定是看到了，才会露出那样的笑，熊软软付之一叹。不过，等她换完衣服出来，苏淮笙却像是什么事都没发生过玩着木桩，熊软软自然也不想提。

周末这天，苏淮笙白天出门办了点事，到晚上时，才开了车来接熊软软去艺术宫看音乐剧。

熊软软记得，小时候和苏淮笙去艺术宫看音乐剧时，熊妈都会特地给她打扮打扮。头发梳得直直的，别上亮晶晶的发卡，换上漂亮的小裙子。熊妈说：“有些场合，需要体面一些。”所以出发前，熊软软特地换了条裸色长裙，不过春意正浓，夜晚温度低，她又拿了件绿色毛衣套在长裙外。

熊软软皮肤白，绿色衬得她多了几分优雅与灵动。

苏淮笙接到她时，眼睛情不自禁地围着她转，片刻后，他脱口而出：“软软，你真漂亮。”

熊软软愣住，缓慢地将目光从地上转移到苏淮笙脸上，她看着他，不敢相信竟是苏淮笙夸她漂亮。

“你刚夸我好看？”

“嗯。”

熊软软笑起来，“你低下头。”

苏淮笙照做了，熊软软将右手覆在他的额头上，“苏淮笙你是不是生病了？你看你都说胡话了……”

苏淮笙：“我没病……”

实在是不可思议，众人眼中的漂亮小王子竟然夸她漂亮。

小时候，苏怀笙和熊软软站在一块时，他总是穿干净精致的衣服，不爱说话但乖巧有礼貌，大人们都喜欢他，常常夸他是干净漂亮的小王子。而熊软软，往上爱爬高树，往下爱在泥潭地里抓龙虾，衣服上不是沾着树叶就是粘着泥土，脏兮兮的，和小王子苏淮笙一比，她明明白白是灰姑娘。

苏淮笙小时也未发觉熊软软好看。

是后来，苏家离开成都搬去北京后，熊软软高中毕业的暑假到北京玩时，苏淮笙带熊软软去了游乐场。夜幕降临，灯光四起，熊软软坐在旋转木马上开怀大笑，苏淮笙站在外围给她拍照。是一瞬间，他突然发觉，软软长大了，已经出落地亭亭玉立。

熊软软天生有一双笑眼，她眉眼弯弯，脸颊边还有两个小梨涡。她笑起来，像是蔷薇盛放，她的笑乘着风，轻轻柔柔又飘飘洒洒地，吹入苏淮笙心里。

她真漂亮，那是苏淮笙第一次发出这样的感叹。

眼下，苏淮笙的车就停在公寓门口。他很绅士，给熊软软拉开车门后，再走到驾驶位。

“你哪来的车？”熊软软好奇。

“租的。”

“租车做什么？”

“方便。”

苏淮笙言简意赅，熊软软感觉问了等于白问。

她不说话了，伸手要去拿安全带，没想到半路被人截了胡。苏淮笙的手绕过她的身体，将安全带拉住，他侧着身，呼吸落在熊软软面前。苏淮笙离她太近，熊软软感觉浑身都不自在，她低下头，目光落在裙摆上。而苏淮笙慢吞吞的，中途他还故意停下，盯着熊软软看了一会。

“我自己来。”熊软软推了下苏淮笙，他太磨叽了。

苏淮笙不紧不慢地将安全带扣好，咔的一声后，他单手撑在熊软软的座椅上，人往前凑近，说：“小朋友的安全带都是大人给系的。”

“苏淮笙，我今年二十二了。”熊软软再次抵抗。

但苏淮笙还是那句话：“比我小，就是小朋友。”得宠着，捧在手心里的那种小朋友。

“哼。”熊软软从鼻子里哼出一口气，宣布战败。

小朋友就小朋友吧，她也不是很讨厌这三个字的，她只是有些抗拒苏淮笙叫她小朋友。因为苏淮笙叫她小朋友时的口气，有时像家长，有时却像男友，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暗暗流动。

他这样很容易勾起熊软软的胡思乱想，比如偶像剧里男主角含情脉脉地对女主角说：“你是我这辈子最宠爱的小朋友。”，又比如网上热度很高的情话句子：“我要做全世界的大人，但只做你的小朋友。”

思来想去，都是甜蜜和宠溺。

可是，她不能胡思，也不能乱想。想太多，她的心跳会乱了节奏，不受控制。

更何况，苏淮笙那么好，她从不曾奢望能拥有宝藏。

艺术厅的演出内容是世界经典音乐剧《猫》。

《猫》是历久不衰的传奇，也是中国音乐剧的启蒙之作。1981年，《猫》在伦敦西区新伦敦剧场首演后一炮而红，第二年《猫》成功登上百老汇，并成为百老汇历史上持续演出时间最长的音乐剧。

《猫》是剧作者韦伯根据艾略特为儿童写的诗改编，它讲的是在一个美妙又特殊的夜晚，杰里科猫家族正举行一年一度的舞会。为了争取重生的机会，千奇百怪、形态各异的猫咪在舞会上悉数登场，它们用动人的歌唱和迷人的舞姿娓娓诉说着各自的故事。

音乐剧《猫》的特点之一，是每只登场的猫咪都有名字和不同性格，250多套奢华的戏服和30多顶假发，为的就是更淋漓尽致地展现各猫咪的个性。

惟妙惟肖，精彩绝伦。

年复一年，《猫》在人们心中留下永恒的“回忆”。

苏淮笙在听音乐剧时，安静又认真。熊软软记得，苏淮笙曾经跟他说过一句话，“台上务必保持百分之一万的认真，你的每一个动作都有可能影响和改变很多人。”这是教苏淮笙唱音乐剧的老师说的。而苏淮笙，在此后一生里，都将“百分之一万的认真”这几个字，当成他的人生准则。

听剧过程中，熊软软倒不像苏淮笙那样安静，她会随着剧情发展时而发出哇哦的赞叹，时而发出叹气的唏嘘。而当音乐旋律或轻快或激昂时，她的小手还会不安分地随着节奏轻轻敲打座椅边缘，一下一下，像是要敲开苏淮笙的心门。

苏淮笙看她一眼，第一次在看音乐剧时分了心。后来他学她，跟着节奏轻敲，只不过他使了个坏，故意敲着敲着，手敲到了熊软软手臂上。熊软软懵了一下，继而感觉手背酥酥痒痒，像是有小虫爬过。她想不动声色地挪开手，于是开始乱敲起来，边敲边慢慢收回手。

苏淮笙察觉她要躲，干脆将手掌覆在熊软软手背上，先压住，再握住，再拉着她跟着音乐敲打节奏。熊软软想溜没溜成，反被苏淮笙握住手，她撇撇嘴试图抵抗，她的手在苏淮笙手中动弹挣扎，她力气大苏淮笙的手指被她撑开。

眼看就要逃脱了，苏淮笙顺着被她撑开的指缝，五指滑入指缝里扣住，瞬时十指相交。

苏淮笙低下头，似笑非笑地伏在熊软软耳边小声地说了句：“嘘，别闹，你敲的节奏不对，我教你。”

舞台上音乐剧走向高潮，舞台下熊软软心跳漏了一拍。十指连心，她筑起的心墙摇摇欲坠。

演出结束后，苏淮笙去车库取车，熊软软在艺术厅门口等他。

等待时，一辆红色的宝马车行驶到她面前停了下来，但它也只是停了半分钟左右，又开走了。熊软软感到奇怪，这辆红色宝马车是直接驶向她的，她原以为车里有人认识她，可这半分钟里，红色宝马车车窗紧闭，并没有人开窗同熊软软打招呼之类。

它兀自停留一会后，消失不见。

车，其实并没有驶远，而是绕到艺术厅附近停了下来。

坐在宝马车后座的女人摇开车窗，再次确认她刚才看到的女孩，的确是她认识的人之后，她压低声音说了句：“熊软软，好久不见啊。”

司机问她：“梅小姐，我们是停在这休息？”

“稍等片刻，我还有事。”

“好。”

梅萝戴上黑色大墨镜，将一大半脸遮住后，透过窗户看熊软软的方向。

熊软软看起来像是在等人，梅萝掐指一算，熊软软不会一个人来看音乐剧，她可不是音乐剧发烧友。至于到底是谁陪她来的，梅萝多少还是期待，这个人会是苏淮笙。不过梅萝也有听说，那件事后苏淮笙全家搬到了北京生活，最近几年他在哥本哈根留学，出现在成都且陪熊软软看音乐剧的可能性并不大。

不过，梅萝和苏淮笙，有十年没见面了。她始终还是想见见他，想知道他过得好不好，她始终欠了苏淮笙一个道歉。所以她决定蹲点等待，没蹲多久，梅萝就看到苏淮笙的车驶向熊软软。

他的车窗是开着的，透过车窗，梅萝看到苏淮笙将一大捧满天星递到熊软软手中。

久别重逢，即便是在夜色中，也遮挡不住苏淮笙的耀眼夺目。

梅萝想下车上前同他打招呼，但……她没有。

一如这些年，其实她也有想过要去联系苏淮笙，但最终也没有去联系。她还是不敢，不敢直面曾经的过去，再说现在贸贸然跑上前，同他说句对不起就走吗？听起来也很不妥当。

有缘的话，还会再见面的。

梅萝有一种预感，她和苏淮笙的故事未完待续。像王菲歌里唱的那样：“有生之年，狭路相逢，终不能幸免。”

“走吧，开车。”

梅萝摘下墨镜，夜色迷离，她脸上的表情忽明忽暗。

艺术厅旁有间花店，苏淮笙买了大捧白色满天星送熊软软。

白色天真纯粹，在他心中，熊软软便是这样的存在。

“送给我的？”熊软软接过满天星，笑容明媚。

“嗯。”

“谢啦，怎么突然送我花？”

“接到上级指示，今年务必带女朋友回家。”

“上级指示，苏爸苏妈催你找女朋友啦？”

“嗯。”

“可是，这和你送我花有什么关系？”熊软软一双笑眼滴溜溜地转。

苏淮笙手指轻敲方向盘，他侧头看熊软软，一脸真诚地说：“这方面我没经验，不知道女朋友该怎么宠，但熟能生巧，我打算先练习练习。”狐狸苏摇了摇狐狸尾巴，挖了个坑等着兔子跳。

“练习？”熊软软听着有点懵，没懂。

“简单说，先学技能再谈恋爱。”或者说，是知己知彼，提前避雷。

这下熊软软听明白了，“你送我花，是拿我练手？”

“嗯。”

“大部分女孩都喜欢花，收到花会很开心。”熊软软不由分析起来。

“好，我记下。”

在过程中思考总结，学习如何宠女朋友，听起来挺有道理。将来苏淮笙的女朋友，一定会被他宠上天，他如此虚心好学，只为宠她一人。可是熊软软心想，她为什么要帮助苏淮笙学习，平白无故成为他的练手对象。她思来想去，都觉得这个方法属于苏淮笙单方面的霸道条款，于是她大手一挥。

“我不同意。”

苏淮笙像是早料到她会拒绝般，波澜不惊地说：“你也可以拿我练手，互惠互利。”

有道理，熊软软脑袋一转，前段时间，她也被熊爸熊妈催婚了，甚至熊妈已经通过婚介中心在给她物色相亲对象了。熊妈还在电话里羞辱她说：“我跟你爸决定买条金毛犬养，我们家以后不养单身狗了。”那时候，熊软软就暗暗发誓，今年一定要找到男朋友。

其实这些年，追熊软软的人很多，只是熊软软每每遇到追求她的异性时，她都会情不自禁地拿他们和苏淮笙作比较。结果自然是，无人能及苏淮笙。他们不及苏淮笙优秀耀眼，也不及苏淮笙对熊软软好。说起来，熊软软通往恋爱之路的绊脚石，基本等于是苏淮笙。

熊软软想，如果苏淮笙有了女朋友，她没了对比物，应该就能好好恋爱了吧。再说，技多不压身，多学点技能傍身总是不错的。

“好，我决定助你一臂之力。”她还真信了他的邪。

“嗯。”苏淮笙偷乐。

他的爱意蓄谋已久，只等猎物入座，而此刻，她终于入了他的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