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战利品

狂暴的风没有落在严冬身上，自然也没有按照少年书生的想法将严冬连同盔甲一起撕裂。

一道身穿僧袍的单薄身影立于少年书生之前，双手合十夹住了书生的长剑。待风声渐肃，那人才后退一步，松开了长剑。

“师兄修为超然，何必对一介凡人动如此嗔怒？”声音空明高远，似铜钟大吕，振聋发聩。

少年书生回头向着马车望了一眼，马车上的车帘在清晨的阳光中翩跹起舞，只是里面空空如也。

一抹白光划过，少年书生似乎还在原地，但僧袍之后已有一道剑影出现，随后剑影落在了僧人的颈上。

剑落下，才有空气被切削的凄厉尖啸声响起，少年书生出现在了僧人背后，但紧接着长剑便盘旋着向后抛飞。

少年书生呆呆看着流血的虎口，再抬起头来的时候，却发现少年僧人转过身来对自己微笑，笑容中包含着慈悲和像自己看待凡人时才出现的怜悯。

少年书生羞愤更甚，一脚跺地，引得地面如水波般荡漾起伏，抬手一掀，波纹变成滔天巨浪，泥土碎石青草汹涌着冲上高空，随后如大山倾颓，携带着万钧之势朝僧人砸落。

僧人单掌竖在胸前，低眉敛目，仿佛万事不盈于胸，泥土巨浪遮蔽了天光，也遮住了他清秀的面容，但始终遮不住他平静淡然的风度。

泥土巨浪落定，地面上一片狼藉，有些逃离不及的骑兵连同战马和重甲都被压成了铁屑肉糜，但是少年书生没有一丝欣喜。半截金色的透明巨钟掩埋在泥土里，巨钟表面光华流转，美轮美奂。

“佛门金钟罩！佛子果然厉害，居然将金钟罩修炼得如同实物，看来此行还是有些准备不足。在下改日再来讨教，到时希望佛子……把命留下！“少年书生霸气地说出了这番豪气干云的话，大袖一甩转身朝着长剑落下的地方走去。只有他自己知道，这种强硬的态度只是装腔作势，而袖子中颤抖的双手表明刚才的一记土葬已经让他消耗殆尽。

然而，他还没到达长剑落下的地方，就有一只覆盖着铁甲的手落在了剑柄上，那只手出自一堆扭曲的铁疙瘩，其中传出了一道有气无力的声音：“这是……战利品。”

然后，铁疙瘩中传出了笑声，那是一种破风箱式的笑声，声音很干，时断时续，就像有人掐住了这个人的脖子后，他还忍不住笑了出来。又像是一只夏天热得不行的老狗，不停地吐着舌头。

“你好大的口气！”

少年书生踏前一步，那柄插在地上的剑立刻颤动起来，严冬握在剑柄上的手不由自主地松开，他的整个人都趴在了地上，以他的身体状态来说，勉强够到剑柄就用光了他的力气。

另一只手落在了剑柄上，轻轻一握，那把剑便停止了颤动。然后一道空明的声音说道：“他说的对，这是战利品。”

“呵呵，就算你杀了我，佛宗和儒宗都可以商量一个解决办法，可是如果你拿走这把剑，那就没得商量了。”

少年书生威胁说道。

严冬趴在地上，有气无力地说道：“这关佛宗什么事？拿走你家宝贝的是我，大秦边军百夫长严冬。”

少年书生冷哼一声，转身离去，压住十余名僧人的山河画卷在空中一转，变成一方手掌大小的手帕，钻进了少年书生的怀中。

严冬想用力大喊，但是受伤太重使得他的声线变得尖锐颤抖：“还有剑鞘呢……”

……

严冬躺在板车上，被缠成了一颗白色的茧，只有脑袋还露在外面。那位给他包扎的圆脸僧人说：“小将军伤势严重，禁不起颠簸，这样包扎可以减少颠簸。”

但严冬始终感觉那僧人有些面熟，而且那人时不时看向自己的眼中有掩饰不住的笑意。看着看着，严冬便想了起来，那人不就是之前被自己训了一顿的那位“商人”吗？后来他还被那个书生一招打成了钻地鼠，怎么如今还能活蹦乱跳？

“出家人慈悲为怀，施主不应该如此猜忌贫僧才是。”那位慈眉善目的中年圆脸僧人如是说道。

“活……活佛。”

严冬转头看着坐在板车上这个比自己还小一点的僧人，非常勉强地将活佛二字从嘴里挤了出来。

“小僧空知。”少年僧人如画的清秀眉眼总是蕴含着一抹笑意，仿佛世间苦难都不能近其身。

“空知大师，刚才谢谢你出面替我将这把剑争取过来。”

尽管被裹得动也不能动，严冬依旧牢牢地握着那把“战利品”。

“小将军言重了。只是这把剑在儒宗地位不凡，你带在身边恐有不妥。”

空知担忧说道。

“请别叫我小将军，我不过是一边城守军，哪里是将军了？叫我严冬便好。大师或许对秦人了解的还不深刻，我一介凡人为何敢对修行者那样无礼？因为今天我拿了这把剑，那就是替大秦挣了面子，那整个大秦就是我坚实的后盾，他们想要回剑可就不是把我杀了那么简单的事情。”

严冬的语气中充满自豪，虽说他不是一个纯正的秦国人，但边塞生活的两年早已让他对这个国家生出无限喜爱。

“佩服，难怪大秦可以称雄，只看民众们的归属感便让人倍感压力。”

空知感概道。

“大师，可否为我讲解讲解修行之事？”

严冬睁着大大的眼睛，好奇地说道。

空知笑着摇头说道：“你既然曾经踏上过修行之路，想必对这些不陌生才是。”

严冬悚然一惊，连忙恭敬说道：“大师看得不错，我确实曾经踏上过修行之路，奈何生性顽劣犯下大错，便被废除修为。只是曾经沧海难为水，见识过那处的风景，便不想再泯然众人。”

空知摇头叹息道：“真是一痴儿！古来废除修为重修者有之，可那却不被世人所知。如今想要重修，只能靠自己摸索。”

严冬庄重说道：“我知道，我也不敢奢求大师倾囊相授，只求大师将修行的基础讲授一番。就算是基础，每个人也有不同的见解，希望我能在大师这里有所收获。”

空知点头：“既然如此，那我就将我所知阐述一番，希望能对你有所帮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