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离去

一灰衣道人坐在洞穴正中，望着缓缓爬动的血红色的肉虫，面露一丝沉思之色。不久前，自己的三只灵虫失去了联系。虽然知道是在什么地方消失的，道人却不敢去查看。连神识都无法查看那洞穴深处，无论那洞内有什么厉害禁制妖物还是修士。以自己这重伤之躯，还是不加理会为妙。“区区三只灵虫倒算不上什么，只是可惜了那学了炼体术的娃娃，他的元阳之气肯定很浑厚精纯。”那道人摇了摇头，一脸惋惜神色．

也不知过了多少时辰，墨语睁开双眼，缓缓的站了起来。身体已经不再麻痹，左臂却传来阵阵疼痛之感。墨语用右手摸了摸，苦笑一声，暗道：“断了一条胳膊，没什么内伤。罢了罢了，反正也活不了多久，倒是那三只怪虫，不知在何处，难不成没找到我么？看天色却是早晨了，也不知昏睡了多久，没时间了。”说罢墨语咬了咬牙，向洞里走去．

虽是全力而行，却也用了一个多时辰。当白狐看见伤痕累累的墨语时，像是感觉到什么似的。

“怎么了？小鬼，该不会是来救我出去的吧！”

“仙子是如何知道的？”墨语喘息着问道。

“看你的眼神就可猜个七八分，”白狐一副了然神色。“你那哥哥没来，怕是出了什么意外吧？是要我救他吗？”

“不愧是活了几千年的狐狸，果然厉害。”墨语感叹了一下，寒声道：“有个灰衣恶道杀了全村人，还抓走了我哥哥和朋友。仙子前辈，我救你脱困，你能帮我杀了那道士，救我的哥哥和朋友吗？”

“一个向凡人出手的修士能有多大能耐，杀他自是不难。你的哥哥和朋友若是还活着，我自会救他们。只是．”白狐顿了顿，道：“只是小兄弟可想好了，我之前所言可不是唬小孩的，当你取下阵盘之时，就是你灰飞湮灭之刻。你可要想清楚了。”

“怎么？仙子前辈不想出去么？”

“想，怎么会不想？虽说七八百年后这套阵法就会耗净灵力，到时我也可脱困。”白狐越说越急，话语中不知不觉的带着一丝狠意。“可我每日都在害怕，我怕他意外陨落了，怕他飞升上界，怕他不能给我一个真正的解释。就算这个解释是我想了千百次却不愿相信的也好。不过．”白狐看了看墨语，轻声道：“不过这些都和你无关，小兄弟，你很对我的胃口，我实在不愿你就这么死了，你真的不怕死吗？”

墨语默然片刻，摇了摇头。笑道：“妖怪也好罗嗦啊，唯死而已，我自然是怕了。嘿嘿．开始吧，来不及了。”

在墨语取下阵盘的那一刻，白狐积蓄已久的法力骤然爆发，那九条黑链再次出现，却没有了那些诡异的金色符文。白狐凭空又大了几分，仰天一声怒吼，九条黑链寸寸断开。白狐大笑一声，正欲跃出。却见那九棵巨树挥动着巨大的树枝击向白狐，眼看避无可避。白狐身上却泛起耀眼的白光，树枝击中白光，却似击在空气上一般，就势打在地上，发出震耳的轰鸣声，竟然轰出一个深愈十多丈的巨坑。巨阵之外，遁光一闪，现出一个白衣女子，正是那白狐所化。想必是在瞬间化为人形，从缝隙中遁出。

墨语闭着眼睛站在巨木之前，侥幸没有被树枝击地的余波波及，却也被巨响惊醒。呆呆的看着手里的阵盘，片刻后像是想起了什么。把阵盘用力扔到远处，方才松了一口气。

一声轻笑声自背后传来，“你叫墨语吧，以后就叫你小语了。”

墨语回过身来，只见一个白衣女子，俏生生的立在那里。看年龄才二十来岁，却有一股说不出的成熟韵味。生的秀美之极，面若桃花，唇红齿白，身材高佻，一头及腰的长发随意披散，三分带俏，七分含艳。端的是倾国倾城，祸国秧民。墨语不禁看的呆了。

“怎么了？小语，姐姐是不是很漂亮啊。”

“恩，”墨语下意识的点了一下头，脸上一红，强自道：“那有了，我娘比你漂亮多了，娘最漂亮了，娘．”

那白衣女子“哼”了一声，显是大为不满。正欲讥讽几句，‘山里娃，没见识’之类的话语。却见墨语两眼通红，含泪欲哭，只是咬牙忍住罢了，一时大为不忍。却有不知如何安慰。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募然笑道：“小语，大难不死，可有什么感想吗？”

墨语怔了一下，淡淡的道：“拣了一条命罢了，不过仙子姐姐不是说没骗我的吗？”

“我确是没有骗你，只是被他骗了罢了。他还是那么的．”白狐说到此处，不经意的笑了笑，却是没有再说下去。“走吧，去救你哥哥。”

在一处隐秘的山洞之中，一灰衣道人看着一白色的丝团，一脸疑惑之色。“已经吸了两个时辰了，吸元虫王的幼虫竟还没出来。一个十多岁的孩子，就算修习了炼体之术，又能有多少元阳之气？我倒要看看。”那灰衣道人暗下决心，双手掐了一个道诀，正欲打在那丝团之上。蓦然间一股深深的寒意从心里升起，似乎有一双充满杀意的眼睛在背后盯着自己。那道人不自觉的转头后看，除了光凸凸的石壁，那还有什么。可那双眼睛似乎在心里扎了根，自己每时每刻都能感觉到。

“不妙，被人用神识锁定了。逃怕是来不及了，那人如此肆无忌惮，自是不怕自己逃得走．”

“轰”的一声，还未等那道人想出什么对策，洞口外的阵法禁制就被破去。遁光一闪，一个白色女子和一个十来岁的孩子就立在洞中，正站在那道人的身前。

那白衣女子眼带杀意，如看死人一般的看着自己，嘴角却带着一丝笑意。“比月华长老还要美上几分。”那道人死在顷刻，却不自觉的将眼前女子与宗门里公认的最美仙子比较起来。

“小语，就是他吗？”白衣女子淡淡的道。

“恩，”身边一个十来岁的小孩点了点头。咬牙狠声道：“就是他。”这孩子自是墨语无疑。

那道人狠狠的看了墨语一眼，对自己没有亲自出手解决墨语懊悔不已。可事已至此，眼前女子的修为，自己连半分也看不出来，至少也有元婴期的修为。动手那是嫌命长，逃跑也没半分把握。思量半天，那道人低头拜首道：“晚辈乃正元宗红云真人门下鹤云子，不知前辈大驾光临，有失远迎，还望赎罪。”

“赎罪就不必了，自行了断，还可入轮回之道。”白衣女子冷冷道。

“前辈饶命，”那道人汗如雨下。“家师红云真人是元婴期修士，乃蔽宗长老。若是前辈能饶在下一命，蔽宗定会有厚礼相赠。”

“你是在威胁我吗？”白衣女子看了看面前的道人，眼中的杀意更甚，嘴角的笑意却更浓。“还是想让我把你那宗门一起铲除掉。”

那道人闻言惊骇莫名，竟一时吓的呆了。白衣女子见此，皱了皱眉，知那道人怕是没勇气自行了断。正欲出手。忽闻墨语对着白色的丝团大喊道：“哥哥，二虎，绣绣．你们在里面吗？”

白衣女子叹了口气，还未进洞便已知道，除了墨天之外，怕是没有活口了。那道人却被墨语的叫声惊醒，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急道：“不用叫了，除了哪个会炼体术的小子，都死了。那小子是你哥哥吧，他现在被吸元虫王的幼虫入体。只要我神念一动，你哥哥必死无疑。若是这位前辈能放贫道一条生路．”话未说完，一只巨大的兽爪凭空击向那道人。那道人惊怒交加，身体却被禁住，动弹不得，刹那间就被击成一滩肉泥。一团绿幽幽的气团飞射而出，被兽爪摄住，擒到白狐面前。气团中不时隐现出那道人的面孔，不住的叫饶。白狐也不理睬，伸出一指指住道人的眉心处，片刻后手指一抖，那气团便被震散。

“竟敢一再威胁我，真是不知死活。区区吸元虫王的幼虫算得了什么，”白衣女子冷冷道，袖口红光一闪一条尺许长的肉虫出现在身前半空中。此虫通体雪白，散发着淡淡的白色光晕。“

虽说一入洞就已取出此虫，那小子也还有气息，只是那小子的丹田好象有些奇怪，看上去如常人一般，却似乎隐藏了什么似的，以我的神念居然看不透。”

墨家村祖坟山上，新立了百多个坟头，每个坟头前都立有石碑，碑前点有一束长香，放有一碗黄酒。在一块写有‘墨长青夫妻之墓’的坟前，墨语哭道：“爹，娘，老夫子，二虎，绣绣，假秀才．他们，他们都死了，都死了。都怪我，如果我跑的快一点，如果我不晕倒，如果我有仙子前辈这般厉害呜呜”

白衣女子一阵默然，叹道；“生死有命，富贵在天，这就是你们凡人的道。你若是如此不甘心，就去修仙吧，这世上只有修仙一途，方可脱离凡人之道。若你能飞升仙界，脱离轮回之苦，自可逍遥自在。你的父母朋友虽是被人害死的，也不过是早死一些时日罢了。我被困千余年，世上不知有多少人由生入死，化为地里的黄土。”

“可老夫子说人若常怀善心，行善事，与世无争，不做违背公道正义之事，公道正义则自在人心。虽不能长生不老，也可得九天神祇庇佑，得享天伦善终，难道说老夫子所说都是假的么？”墨语一阵茫然。

“公道，正义？”白衣女子笑了笑，“你若是比别人厉害，手握别人的生死于股掌之间。自可和别人讲公道，论正义。如若不然．罢了罢了，现在你不明白也不坏。你那哥哥的元阳之气我已帮他恢复了，休息一段时日，就无大碍。你身上的伤也不重，骨头我已帮你接上了，一般的衣食住行想必是没有什么大碍。”

“仙子前辈大恩大德，墨语万死难报。”墨语跪倒于地，磕头不止，脑袋上血流一片竟也不知。

“好孩子，起来吧。”白衣女子扶起墨语，道：“以后不要叫我仙子前辈了，我叫白芊羽，你就叫我白姐姐好了。”

“这些多余的元阳之气你真的不要吗？”白狐伸出手掌，上面有一团耀眼的白色光团。“若是给你用秘法吸收，定可让你身强体健，精血充盈，对日后修仙还是有一定好处的。”

“白姐姐不要再说了，就算吸收之后可以一步登仙，我也不要。”

白狐点了点头，道：“既然如此，就用来祭奠英灵吧！”随着白狐的话语，白色光团徐徐升起，升到祖坟的上空，化作点点白光徐徐落下。

“走吧，把村子烧了，带上你的哥哥，离开这里，随我去见识一下外面的世界。”．

就在二人离开片刻之后，那些点点白光，落在地上沉入土里。像被什么东西吸引一般，径直深入地下数百丈。一团黑色的身影躺在那里，一动不动，如同睡死了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