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火钳

江湖上流传快刀明莺紫挥刀速度轻快如燕子飞落，对手只能看到燕尾残影。因此将他的刀法称为“燕子尾”。这是技巧高超和内力深厚的证明。

此人的刀法正是完美的“燕子尾”。这样的人物作为安夫人的打手，显然是相当大的威慑。

“就那么一个货运点，你们见一次砸一次。我也怕呀。”

“当着商会同仁的面上您答应过，同汇银号不碰苏京一分地皮。结果呢，这几年您在夫人眼皮底下把这货运点私自翻建了几次？一次次毁约，我们夫人也是逼不得已。”

明莺紫拿出飞刀使了个漂亮的花式切开信封。信封中的第二张纸毫发未损，稳稳地飘在了周掌柜面前。

是苏京官府禁止同汇银号在苏京做任何生意的公文拓本。官印已经盖好，就等周掌柜签字画押。

姜还是老的辣。没听到任何风声，安夫人就来了这么一手。周掌柜霎时感觉眼前一黑，脚下好似出现了黑色漩涡。

明莺紫递上饱蘸浓墨的毛笔。他接过了笔，几乎要认命地签字了。

但他忽然发现那封永祥银号私家用地的公文，生效日在七天之后。

周掌柜把笔一扔，不签了。

他满脸无赖神气。“七天后，还有时间。”

明莺紫大笑起来。笑声像乌鸦叫一样难听。

“周掌柜，您眼里果然没王法也没天理。看来只能这么和您说话，您才能听得进去。”

明莺紫拔起快刀，骤然蹦到周掌柜面前。几个忠心耿耿的家丁爬起来为周掌柜招架。可他们没看清刀客怎么动作，就被打飞撞到了墙角。

周掌柜余光瞟到什么，身躯一震，瞳孔放大了几分。

明莺紫手起刀落。但眼前的物事让吴川第一快刀也吃了一惊。

一个又高又瘦、一脸凶相的怪异男子猛然挡在了周掌柜身前。他用一把火钳夹住了刀刃末端。

火钳传来的力量让刀刃动弹不得。

虽然小黄也未能及时阻止快刀的速度。刀刃已经深入他的左肩寸许，鲜血淋漓。但他如果不把自己的肩膀置于刀刃之下，根本无法用火钳夹住刀刃。

这样奇怪的状况让明莺紫发愣了一刹那。他从没料到过自己的刀竟能被一把火钳夹住。

高手过招，胜负只在一瞬之间。趁着他愣神，小黄一扭火钳把刀从肩头别出来，向他扔出手中攥的一大把炉灰。

明莺紫再强，对这种下三滥的招数也真没辙。待他扑净头脸之后，周掌柜和小黄踪迹全无。

众人正欲去找。明莺紫骤然喝止众褐衣人。

清淡的烟香缭绕在大厅内，和刚才周掌柜自己抽的有微妙区别。

“味道不对！这是奇毒’叶痕烟’！大家快捂住口鼻，趴下身体，找水！”

江湖人都知道奇毒“叶痕烟”。此物吸入少量致幻，多量致死。不溶于水。没有解药。因此都忙不迭地捂住口鼻寻找水源。

但是一盏茶加一炷香时间之后，什么也没发生。周府上下人等，一个个都跑的比吃奶还快，一点影子也没了。

明莺紫才明白自己被味道相似的烟摆了一道。一生气，抬手把周掌柜的烟灰碟摔在了地上。

还真是应了周掌柜常说的那句话。“没有同汇银号找不来的东西。”

在老严的指导下，同汇银号的人按照曾经举行过防火演练的路数都跑出来了。

周掌柜带着几个心腹手下来到洛京吴川边的同汇银号仓库躲避。明莺紫和手下人会搜查各大驿站、渡口、分号。却绝不会想到他会躲到自家的“仓库”。

临走之前周掌柜看了一眼小黄的伤，决定带他去仓库拿药，态度意外地矜严。

“现在情况紧急，人手不足，仓库有存药但没有郎中。不过我看到了你的书。你应该懂些医术。”

旧医书书页边上有小黄自己写的注语和笔记。护卫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周掌柜带着小黄来到存放成药的仓库，让他自己选金创药。顺便就在仓库里按小黄的指导帮他抹上了药粉，并做了简单的包扎。

商人处理伤口的动作如同曾喂给小黄丸药和茶的动作一样，妥帖但察觉不到感情。

处理完伤口，他们要回临时的下处。周掌柜在前，小黄跟在他身后五步左右。但周掌柜逐渐走向江岸，最后到水边找了块大石坐下了。小黄本不想和他相处，但为了掌柜安全，还是一直站在他身后不远。

冬季江边的夜风湿冷。周掌柜独坐寒江的背影竟有一丝悲凉。可小黄却颇冷酷地觉得他其实并不值得同情。

周掌柜从袖笼里摸出一枚纸包的丸药扔给了他。小黄打开轻嗅，闻出这药丸是养血气的补品，便也受了他的好意含了药。

“没想到你去挡了那一刀。”那商人摆出了一个尽量轻松的笑。

剑士闭上眼，也回以一个轻松的笑。

“您是我的救命恩人。我能忍住不劈了您，自然也不会让别人劈了您。”

他是真的没把这事放在心上。

小黄的想法很简单。不管周掌柜是人是鬼。自己的恩人，就必须护他周全。

有了这样的觉悟，身体好似就自己动起来一般。为了接住刀刃，一片肩膀是必须的代价。

他理所当然的样子让周掌柜的表情一怔，随后眉毛皱成了一团。

“不是因为利益，不是因为恐惧，也不是为了旁人，只因为我对你有恩义。是吗？”周掌柜忽然没头没尾地问道。

“是的，只因为您救了我。不会有任何其他原因。”

周掌柜双眉紧蹙，闭目不语，不知道在想什么。

片刻后，他抬起漂亮的脸笑容灿烂。

“刚才你吃的药丸需要身体散些热气。回去烤火反而不会舒心。暂且和我吹吹夜风吧。”烟杆一指他身边的一块扁石。“你可以坐在那里。”

小黄没想到他冷漠的回答得到了这样的回应，也不好推拒，只得依言为之。

“安夫人请了如此高手，想必下了血本。”周掌柜观察着小黄受伤的肩膀。“你能挡住那一刀，实属不易。”

“那位是吴川第一快刀客明莺紫，名不虚传。”小黄想到方才之事，也觉惊险。“他和我的实力天差地别。我能脱身，全靠运气。”

他的话残酷但真实。两人都因为压力无言地沉默了一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