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唐瘸子
上一世的记忆告诉他,这小子姓唐,外号唐瘸子。
他经常往来乡下大集和合阳县城。
专门收一些野鸡野兔,倒腾到县城里去卖钱。
听说县里有一家饭馆,专门做野味,来吃饭的都是大人物。
一盘菜十几二十块钱,但要求必须都是最好的食材。
“不贵不贵,这是早上新抓的,特别新鲜,一分钱一分货。”
白胜利仰头看着他,笑吟吟的说。
躺瘸子回头,扯掉自行车后面荆条筐上面盖着的麻袋片。
里面装着一只野兔,白胜利闻到一股酸味。
“这是我刚收的,才四块钱一只。你卖六块还不贵?”
唐瘸子说。
白胜利一笑,不慌不忙的说:
“那能一样么,我这个是兔子套勒死的,老哥你筐里这个,是耗子药药死的,这要是卖到饭馆,人吃了会出事儿的。”
“啊?你说啥?”
唐瘸子一愣。
赶紧把自己筐里的野兔拎了出来,上下打量。
“你咋知道是药死的?”
“你闻闻,有股酸味,明显是耗子药的味道。”
唐瘸子将信将疑,把兔子提到面前,仔细的闻了闻,就是一皱眉,的确有很明显的酸味。
“没猜错的话,掰开兔子嘴,舌头应该发白。”
唐瘸子赶紧掰开兔子嘴,整个口腔,都明显的泛白,这是老鼠药腐蚀造成的。
“卧槽,那小子坑我。”
唐瘸子推着自行车转身就走,过了好一会,又绕了回来。
筐里的那只兔子没了,想必是应该找到了卖家,把兔子退了。
他把自行车靠在大柳树上,从口袋里掏出一盒炮台香烟,拽出两支,递给白胜利一支。
白胜利接过去,两人点燃,抽了两口。
唐瘸子嘿嘿一笑:
“兄弟,得亏碰上你了,要不然要出大事儿了,妈的,终日打雁,差点被雁啄了眼。”
“这样,你这两只,我全要了。”
白胜利等的就是这句话,他嘿嘿一乐:
“好说好说,我也看出来老哥是个讲究人,这样,一只六块,两只算你十块,就当交个朋友。”
唐瘸子竖起大拇指:
“兄弟,看出来了,你是个敞亮人,你这个朋友我交定了。往后你要是有好东西,就留给我,我保证给你个公道的价格。”
“一言为定!”
唐瘸子叼着烟,从口袋掏出一张大团结,递给白胜利,把剩下的大半盒烟,也塞到白胜利的口袋里。
白胜利帮忙把两只兔子装进唐瘸子自行车后面的荆条筐。
“兄弟,野鸡能弄到不?最近我送货的那个饭馆让我给弄几只,价钱给的到位,八块钱一只。”
唐瘸子叉开手指,夸张的比了个八字。
白胜利眼前一亮。
“不过,据说是一个大领导要炖汤喝的,只要三年以上的公鸡。说是这样的炖出来汤才好喝。”
不管能不能弄到,先答应下来。
“唐哥,好说,我回去就上山看看,咱们明天还在这见。”
“好嘞,不见不散。”
唐瘸子心满意足,推着自行车走了。
十块钱到手,白胜利也特别高兴。
兔子卖完了,收摊回家。
卷起麻袋,背着手,溜溜达达往回走。
一路上,心里一直盘算着抓野鸡的事儿。
八块钱一只,只要自己能抓三只,三八二十四,加上今天赚的钱,就够还欠刘小光了。
还清了债,也免得以后这畜生再找茬来家里骚扰彩霞。
抓野鸡跟抓兔子不一样,下套子是没用的,只能用弹弓打。
所以,要想赚到这份儿钱,得先弄一把弹弓。
一边琢磨一边走,到家的时候,已经日上三竿。
丁桂兰提着篮子,刚从北面的苞米地里回来。
她把篮子里的曲麻菜扔进院子西面的鸡窝里。
老母鸡咯咯的吃了起来。
妹妹彩霞蹲在屋檐下的大铁盆前,摸索着洗衣服。
“妈,彩霞,我回来了。”
白胜利扔下麻袋,从怀里摸出那张大团结,递给丁桂兰。
看到他手里的钱,丁桂兰顿时愣住了。
“这……从哪来的?”
她紧张的看着白胜利。
“胜利啊,你偷家里的钱不要紧,可不能偷别人家的啊,那可是犯法的啊。”
这么多年来,自己这个混账儿子都是想方设法从家里弄钱,要么偷,要么从自己的手里抢。
所以当她第一次看到白胜利给自己钱,第一反应,是这小子从哪偷来的。
白胜利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笑了,说:
“妈,不是偷的,也不是赌钱赢的,是我大清早上山,抓了两只野兔,到集上卖了赚来的。”
丁桂兰将信将疑:
“真是你赚来的?”
白胜利使劲的点头。
“妈,这钱你攒着,等我赚够了三十块钱,咱先把老刘家债还了。”
丁桂兰盯着自己这个大儿子。
想起昨天下午,他的确是上了南山,还抓了一只獾子回来炖了。
看来没撒谎。
这么多年以来,这是白胜利第一次给自己钱。
丁桂兰有点激动,赶紧把手在裤子上蹭了蹭,小心的接了过去。
“妈,有饭么,我早上没吃饭,饿了。”
“有,小米水饭,葱叶蘸酱。”
……
白胜利三口两口,扒拉了两口饭,就转身出门,跳过两家之间低矮的院墙,来到齐春梅家。
齐春梅从小没妈,跟她爹齐满山相依为命。
齐满山年轻时候是个猎户,几年前,就在南山深处遭遇了人熊,丢了一条胳膊。
从此,再也没上过山。
齐满山刚吃过了午饭,正蹲在屋檐下抽烟。
见白胜利来了,眉头就是一皱。
没好气儿的问:
“你来干啥?”
白胜利满脸陪笑:
“齐叔,我知道您有一把好弹弓,您也用不上了,要不借我用用呗。”
前阵子,白胜利曾隔着院墙偷看齐春梅上厕所。
气的齐满山拎着大镰刀,从东村追到西村。
吓的白胜利好几天没敢回家。
他嬉皮笑脸的借弹弓,肯定没憋好屁。
齐满山瞪着眼珠子,骂了一句:
“不借,滚!”
“齐叔,我是想……”
白胜利想跟他解释解释,可齐满山根本不给他解释的机会。
回手就去摸镰刀。
吓得白胜利撒腿就跑。
一口气跑到小路对面。
抹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自言自语的说:
“这老齐头,脾气咋这么倔!”
忽然,他闻到了一股酒臭味。
下意识的扭头循着味道的方向望去。
看到刘小光弯着腰,撅着腚,钻进了南面的小树林。
这小子鬼鬼祟祟的是要干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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